讲好中国红色经典海外传播的故事

李哲（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随着作为东方大国的中国的崛起及她日趋走向世界舞台中心的历史趋势，中国与中国文化在国际社会中的知名度与话语权不断提高，相应的全球读者对精彩“中国故事”的好奇心与期待值更是与日俱增。然而如果回顾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文学与文化海外传播的70余年发展历程，会发现其间既积累很多成功经验又存在一些经验教训。尤其是在当今新时代的背景中，我们需要在国际视域下重新对建国前后那些被称为“红色经典”的作品在海外进行传播的成功历史经验进行回顾与总结。而张清芳发表在2021年12月7日《光明日报》中的七千余字文章《向世界生动展示新中国形象——<白毛女>在海外的传播与影响》恰逢其时，该文对中国红色经典《白毛女》70余年来的海外传播过程进行了详细的史料梳理、分析，并由此总结概括出以它为代表的中国红色经典作品在海外传播与影响的某些规律特征，同时也为2013年以来中国推动当代文学与文化“走出去”策略提供诸多借鉴与启示。

一

《白毛女》之所以能够在海外各国成为影响最广泛的中国红色代表，首先在于它被译成多国语言并以歌舞剧、话剧、电影等多种表演形式“融入”海外不同国家的社会文化生活中。《向世界生动展示新中国形象——<白毛女>在海外的传播与影响》一文指出：“它作为一部充分体现出新中国人民取得国家独立与民族解放精神的红色经典，不但被译成日语、英语、俄语、印尼语、西班牙语、罗马尼亚语、僧伽罗语、捷克语等多种语言在多个国家发行，而且以歌舞剧、话剧、芭蕾舞剧、电影等多种表演形式，首先是在苏联与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及法国、日本等得到广泛欢迎与传播，然后以这些国家为辐射中心，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逐渐扩散到以英语国家为主的西方社会，直到今天仍有重要影响。”如果说《白毛女》在苏联、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得到广泛宣传与传播的原因在于它们当时与新中国的关系非常密切，那么它受到日本民众热烈欢迎的主因则在于契合当时日本的社会文化环境。这也是日本松山芭蕾舞团在观看中国电影《白毛女》后触发灵感并在1955年把它改编成芭蕾舞剧上演的主因。正如张清芳指出：“电影《白毛女》最早触发了清水正夫与松山树子等日本艺术家的改编灵感，他们认可受尽压迫剥削的中国农民的反抗精神，并对他们的悲剧命运产生同情”，而且还因为在当时抗美援朝的国际背景下，“广大民众反抗美国依据《日美安保条约》而没收他们的土地当作远东战略基地的很多举措，由此在日本社会掀起追求真正独立、和平运动高潮的社会反抗情绪；而且喜儿翻身得解放的境况显然也与当时日本妇女社会地位极其低下还经受性别歧视的现状形成鲜明对比”，这些均成为《白毛女》能够完全“融入”与适应当时日本社会文化的重要因素，同时使改编后的芭蕾舞剧不但在日本首演获得巨大成功，而且由此成为松山芭蕾舞团的一个经典节目，更重要的是“历史已经证明，芭蕾舞剧《白毛女》多年来成为中日两国友好往来与交流的一个重要桥梁”。这导致1972年9月发生的“芭蕾外交”事件能够成为中日建交的一座丰碑与里程碑。

还要注意到，《白毛女》在海外传播与宣传的过程中曾因与多元异域文化的交流和碰撞而产生某些颇具喜剧色彩的误读与误解。《向世界生动展示新中国形象——<白毛女>在海外的传播与影响》一文曾举例说：“像在1951年捷克文版的话剧《白毛女》中，曾出现杨白劳到地主黄世仁家后脱下大衣挂到衣架、喜儿与大春这对未婚夫妻见面亲嘴的‘捷克式’场景，原因在于捷克人民的生活习惯、生活细节等与旧中国的迥然不同。”尽管这些误解、误读经常会影响海外人们对其接受的深度与广度，但这也属于文学海外传播过程中的正常现象。海外受众只有在文化传播和交流过程中对当代中国的整体文化面貌有更全面的了解，才会对《白毛女》的价值与意义做出更客观的判断。从另一方面看，这些误解与误会却恰好会使《白毛女》以中国与海外各国之间的文化差异与审美迥异接受为基础，在海外传播过程中得以不断的完善：“如果说日本芭蕾舞剧《白毛女》是松山树子、清水正夫等日本艺术家汲取中国歌剧、京剧等艺术精髓、灌注日本精神之后而成的佳作，那么中国芭蕾舞剧《白毛女》则是在吸收中日文化艺术精华之后产生的一个硕果”，这也导致《白毛女》不仅属于中国红色文化，而且在70余年海外广泛传播的过程中早就成为世界文化宝库里的一笔宝贵财富。

二

《白毛女》在海外得到广泛传播并产生深远影响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在于它本身具有高超的艺术成就与文化艺术价值，这也是它迄今仍然在海外多个国家继续产生多种影响的关键因素。文章《向世界生动展示新中国形象——<白毛女>在海外的传播与影响》提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社会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接受、肯定《白毛女》的主要原因均是如此，例如在沃尔特·梅泽夫夫妇于1970年共同主编的英文版《共产主义中国的现代戏剧》一书中：“该书的‘导言’称赞这些剧作各有优点，尤其是高度赞扬《白毛女》继承并改造中国旧剧的文学成就。”无独有偶，美国人马丁·艾本在1975年主编并出版的《共产主义中国的五幕戏剧》中亦然：“其中依然收录杨宪益夫妇翻译的《白毛女》和《红灯记》两剧，并在当时美国观众已经较熟悉《白毛女》芭蕾舞剧的情况下，对其评价同样持肯定与赞扬态度。”

《白毛女》在苏联、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受到热烈欢迎除了与新中国相同、相似的政治意识形态思想观念等原因外，同样也是因为这是一部文学艺术手法高超、思想内涵丰富的佳作。所以尽管这些国家从各自角度出发进行改编与演出的版本均出现不同程度的误读，然而“一个受尽地主压迫与侮辱的女子最终得到解救的精彩故事，所产生的情感震撼与审美力量却依然在剧中存在，并不影响本国观众对弱势人群的同情与对反抗压迫剥削精神的认同”；并且其本身的高超艺术成就同样促使日本芭蕾舞剧《白毛女》得以改编成功：“《白毛女》中一个一头黑发的青春女孩变为可怜的‘白毛女’的跌宕起伏构思与曲折精彩的故事情节，均使它非常适合被改编成芭蕾舞剧”，加上为适应日本观众的审美口味还把服装、音乐等进行适当改编，所以观众均沉浸在舞台上“白毛女”的精彩故事中：“挤满礼堂的观众都追随着她的一举手一抬足，深深地沉浸其中，还跟随故事的展开而情不自禁地流下感动的泪水。”这些改编之作虽然使具有中国属性的红色经典《白毛女》披上一层异域风情的外衣，然而由其精湛语言结构形式与曲折故事情节所造就的追求中华民族解放、追求女性与弱势人群解放的内在精神气质却依然能够被较完美的传达出来，使《白毛女》的中国故事较顺利地融入不同海外国家人们的心灵深处与社会文化风俗中。

由此可说，《白毛女》不仅感动中国，而且感动了世界！

三

概言之，《白毛女》成为传播中国新形象的一个重要媒介与窗口，在70余年间对海外不同国家进行广泛传播与产生深远影响的同时，也在持续不断地建构新中国的新形象。还可以这样说，不同时代的海外观众在阅读或观看多种表演形式的《白毛女》之时，亦通过它在不同历史时代所具有的新内涵与新特征之方式来不断刷新对新中国与中国人民的印象，由此认识到一个具有民族反抗精神的、拥有中华民族伟大深邃灵魂的新中国为何能够牢牢地屹立在世界舞台上。《白毛女》70余年来在海外所产生的影响与传播在中外交流史上同样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意义，像文章《向世界生动展示新中国形象——<白毛女>在海外的传播与影响》在结尾时指出：“更重要的是，这说明只有用情用力讲好中国故事，才能跨越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这也是这些中国红色经典在海外得以持续传播给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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