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一树腊梅走过长江路

□文/图杨轻抒

某一天，有人突然在我耳边说，你们院里的腊梅好香啊！那一刻我有点茫然，香吗？

那人说，不香吗？

事实上，天天从腊梅树下经过，当真没有注意到那几株腊梅香了。

认真闻了闻，发现果然有腊梅的香笼罩在院子里，像一层薄薄的雾，飘飘荡荡，似有又无。

于是忍不住很俗气地酸了一句：庸常的生活果然容易让我们忽略掉身边的美……

又想起后院也有两株腊梅，开得也很灿烂，但过去闻了闻，却发现一点香味都没有。真是奇怪。

说到腊梅，依稀想起当年读过一篇文章，似乎叫《广州的花市》，描写大年三十晚上逛花市的热闹场景，其中自然有腊梅随地摆放论枝卖。但上网，却怎么也查不到那篇文字，能查到的只有冰心的《记广州花市》。我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但是我确乎记得因为那篇文章，我对广州有着某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以至于后来发稿《羊城晚报》，总觉得有某种不一样的亲切感。

只是若干年后，真的到了广州，见过了那么多的高楼大厦，闷热的晚上，在某个比较有名气的海鲜店吃过了海鲜，却怎么也跟当年因为文字而让自己置身花海的感觉联系不起来了。

菜市场有卖腊梅枝的。102菜市口是蹬着三轮卖，玉泉路市场是堆在那儿卖。卖的腊梅，通常是几枝束在一起，用草扎好。也有散放的，一枝一枝地卖。腊梅也能卖，似乎是这几年才有的事情，前些年，好像大家还不太在意家里需不需要插几枝花，尤其是腊梅花。所以，有人说生活品质有没有提升，其他不用看，就看大家喜欢什么，如果是不那么实用的玩意儿，属于形而上的东西，说明这个社会的审美有了提升。相反的话，说明大家只是在为衣食奔命。

在102市场一小门口，我问那位卖腊梅的大姐多少钱一束。她看着我，说，你要买吗？我说我先去买菜，然后回来买你的腊梅。她说那等你来买的时候我再跟你说价。

我怀疑她是怕我打听了价格，然后去抄别人的底。

她的三轮车就停在菜市口，跟那些青菜萝卜排一起，这情形让人有些恍惚——鲜花什么时候也成了生活的必需品？

实际上，入冬以来，偶尔也会在其他地方见到一两个表情散淡的大姐，左手拎着芹菜萝卜，右手拿着一枝细枝小花的腊梅，在路上慢慢地走。为此，跟一个朋友感叹，说买菜大姐手拿腊梅，说明社会生活水平在提高，审美素质在提升。朋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就不怀疑那些腊梅是大妈偷偷从树上折的？哈哈哈哈！

我说你说话咋这么扫兴？

肯定有不扫兴的朋友。发来一张照片，是几枝插在一只橙黄色高颈花瓶里的腊梅。她还在对话框里抒情：当腊梅插在瓶子里的那一瞬，当那淡淡的香气像香烟一样弥漫，幸福感油然而生，似乎生活一下子就变得美好起来。

我可以想象她眯缝着眼睛小脸向上四十五度的陶醉样子。

但是，很快，她又叹口气，说，其实她并不想买几枝腊梅插在瓶里，她的真实想法是，双手托举梅花一株，凌波微步走过长江路，衣袂飘飘之处，一地的梅香气化都化不开。

我问，为什么？

她说，那样的话，你会不会以为我是误落尘世的仙子，在为人间撒播芬芳？

我说，不会。我只会以为你嫌环卫工人的麻烦事情还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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