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田野上

陈才锋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我是这样想象雪花，和我便是一片雪花一样。

田野之上，雪从头到尾想把往事抹去。而我站在一堆白雪之外，看热烈的阳光将雪化为一摊眼泪，却无能为力。

冬天是雪的日子，开成纯洁的样子，也像是用一场舞蹈控诉自己的身世。而这样的季节发生的终会被雪覆盖，抹去，消失。

这么多年，我不止一次回到家乡，回到那个被大雪覆盖的地方，你的笑很暖很甜，我不时地多偷看了几下，你的脸开始绯红了，你还说，下雪嘛，冷的。我用力捂住内心的小鹿，生怕它跑了出来撞到你。

笑和心跳，让我的世界开始美妙。

雪落在田野上，也落在我的田埂上。我期待下一个冬天的来临，其实我更期待的是你还会站在月亮桥上等我，还有绯红的脸蛋。雪花飞舞，这是不是雪花的一种表达。我想去捧住一片又一片雪花，轻哼让我一次看个够，把绯红的脸蛋记住，一辈子。

于是，雪花开了，开得很白很白，我站在雪地里，左顾右盼，我的渴望打破语言的安静，也用一片雪花张望着远方。你送我到最近的一片雪花，却不送我到最远。之后垂入梦境不再是你的笑脸，而是心怀的三千事，唯有你绯红的一瞬间，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一片，二片，三四片，飞入的，已经填满一个人的心田，成千上万的雪花从远方扑来，是因为风，还是有了一种心情。日渐长大，丰满，了却心事，把它埋在土里，像是蕴藏一粒种子，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冲破重重障碍，自身的禁锢，要到世界各处去找你，寻你。

有一天，我又想到了五颜六色的雪花，更想起你要去寻找五颜六色的雪花发生的事情。

一封没有地址的来信，让雪一直下到南方，深圳是永远看不到雪的远方，我是自己的远方，更是那一年的远方，只是时间早已凝固在你的笑里，我终还是没有走出来，便以诗歌的名义开始作古。我说我想家，是怀念那个地方，最后，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离开，选择了在文字里爱恨情愁；我说我是故乡遗弃的草，你的远去，被雨水抬高的大楼，一茬高过一茬，我成了孤独的盲者，被吸入又呼出。假如雪花是你浪漫的表达，那么霜雾便是你出阁前的矜持，而我情愿要你的矜持，因为这些年，只有你的笑让我看到了海市蜃楼，升起了无穷无尽的遐想，可始终没有你的消息，那让我不知所措很多年的笑，总是夜夜来敲门。

待雪花舞漫天时，你在雪中笑。笑，让雪有了温度。万里归来年愈少，试问他日何时见？

一张没有什么变化的照片，在一堆雪人前，笑，是多么惹人生怜呀！

我端坐在电脑旁，一只手紧握照片，回想那年冬天，飘着雪花，从村子东头到西头，天寒地冻，你和我站在月亮桥上，也不知怎么的，你说城市里没有雪，也不像农村那么冷。我执意争辩，农村有大山挡着，北风刮不进来，暖和。你还一如既往地笑，但不语。

那年，你去了远方求学。那年，我离开家乡来了深圳。

时间是一头藏着匕首的野兽。它拿出那把熠熠生辉的匕首，在我的脸膛上雕刻出了沧桑的花纹。这些花纹，让我慢慢变老，徘徊，颓唐。在霓虹里，在风雨中，在深夜，在清晨抑或日暮，我清晰地看见自己奔跑而又失败的人生。

捡不起一片雪花，我学着拾起落叶，写上一首小诗，轻轻寄托，一片落叶把眼泪飞了起来，忘记是因为没有你的消息，想起是因为时间的蹉跎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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