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的爱情

什么是完美的爱情？我的朋友李辉著的《萧乾传》里曾讲了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萧乾是我尊崇的作家，1935年他进入《大公报》当记者。1939年任伦敦大学东方学院讲师，兼任《大公报》驻英记者，是二战时期整个欧洲战场唯一的中国战地记者，我多年的记者生涯常以他为榜样，在心理上与他格外亲近，可他的爱情生活却十分波折。

1928年冬天，在崇实学校读中学的萧乾因为参加革命活动被学校开除，无家可归的他跟一个同学流浪到广东汕头，偶然的机会使他到一个学校任教，学生萧曙雯成了他的初恋，两人常在学校西侧的墓园约会，山盟海誓，使这个流浪儿尝尽甜蜜。正在他俩准备逃离这个地方时，突然接到雯的诀别信。原来，他们的事被校董知道了。苦命的雯正是靠校董资助才能上学，校董威胁说不割断两人关系就把萧乾抓起来。万般无奈，雯忍痛答应校董条件。无权无势又无钱的萧乾不清楚雯为啥突然变卦，带着疑惑而又破碎的心返回北平。8年后，在巴金、靳以主编的《文丛》上他发表了一个优美而悲哀的中篇小说《梦之谷》，记录了他苦涩的初恋，流露了心中对雯怨恨。没想到，这部小说以强烈的情感冲击和新鲜感在文坛引起轰动，以至台湾评论家司马长风在他的《中国新文学史》中，把它列为“五四”以来十部他所中意的长篇之一。

1945年，有一位高中女生文洁若读了这部小说深深被打动。事有凑巧，建国后，22岁的文洁若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时见到了颇负盛名的萧乾，她被他的学识和才华吸引住了，有意和他走在一起。可有人劝她说，萧乾是离过三次婚的人，感情上不可靠。单纯的文洁若却感到萧乾的诚恳和坦率，承认自己遗弃过一个人，后又两度被人遗弃，他多希望获得稳定的爱情生活。文洁若没有顾忌年龄的差距，认定《梦之谷》中那个真诚执着地追求爱情的人的心灵本质是可以信赖的，毫不犹豫于1954年4月30日组成两人的家。

然而，好景不长。1957年，萧乾因为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放心·容忍·人事工作》被划为“右派”，文洁若也因此受到牵连。但他俩相扶相携，度过了22年的艰难岁月。1987年早春，萧乾在夫人陪同下到香港讲学，回程途中应友人之邀在汕头逗留数日。在招待所的阳台上，萧乾指着对岸的风景对文洁若说，那就是60年前的“梦之谷”。文先生随后把这番经历写成一篇文章《梦之谷中的奇遇》在《羊城晚报》刊登，使60年前的一则故事有了“续篇”，紧接着《情系梦之谷》的电视剧应运而生。

应该交代的是，正因为萧乾和文洁若亲密相处、相互支持，他俩也像钱钟书和杨绛一样，可称为“中国文学双璧”。文先生是我国翻译界成绩卓著的大家，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她先后翻译了十四部长篇小说，十八部中篇小说，一百多篇短篇小说，共计八百余万字。日本的井上靖、川端康成、水上勉、三岛由纪夫等人的作品都是经她翻译介绍给中国读者的。□银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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