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 □杨钧

中秋桂花香。今年不同，到了时节迟迟不开，挤在山林道旁，安静地绿着。风吹，枝叶微动，沉默着。

如约定，到了一年薄凉时，人们习惯等待着自然里馥郁却不浓烈的幽香，知是中秋来。花期如梦，生在长江尾的友，忍不住打听，你那桂花开了么？没呢，想起楼下那排桂花，坦然样子。莫非不开了？友好奇道。今年入秋后连续高温，旱着。不过有植物专家说，秋凉了，等场雨水来，桂花还会开的。

十月寒露生，一场秋雨催，枝叶湿透。清晨行走街头公园步道上，寒气里微微暗香，桂花果然来了。

想着秋桂如仙，花香袅袅而至。寻味去，远远望着，像是等待已久的人，举着伞，站在树下微微笑。细细打量，举手投足，一如想象的模样。季节里，徐徐散发清幽的气味，沁人。顿然萌生莫名的感动与美好。

往年宅巷的庭院里生长着一棵老桂花树，每到品月饼时，阿婆总要年年给娃们重复着奔月神话。直到有年，阿婆去了，桂花每年如期开着。阿婆离开那年，中秋风起，撒了一地的桂花，都说是阿婆来给娃们讲故事了。

院落中秋，人约散尽。孩提时我们喜欢伏在青石桌，托着腮，抬头打量着枝叶间金黄色花瓣，细碎簇拥着，也不妖娆鲜艳，只飘着香气，弥漫在巷口，让过往街坊，步伐慢下来，抬头打量。有天我忽然发现，每次人们赞叹，桂花都轻微抖动着，好像共享它一年中最尊耀高光的时刻。

友人聚会散场，热闹去。提着酒气站楼台，俯望，楼前一排安静桂花树。不似往年浓烈，只在风中少许香气。眺望不远山里，一轮明月下，植林黝黑，夜静山空，人闲桂花落。这般场景，想起元人张养浩留词，“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玉露泠泠，洗秋空银汉无波。比常夜清光更多，尽无碍桂影婆娑。老子高歌，为问嫦娥，良夜恹恹，不醉如何？”

这年，友人见了又散。谋面欢喜一场，再聚又是何年。日子匆忙，终是抵不过时间消磨，老态横生。年轻时，若楼台下桂花树，洋溢着韶华气息，热情而浓烈。岁月间，渐渐散场，落寞成岗上独一株，却积累岁月，暗自成香。

这年，相识相叙，我们彼此珍惜，成就一段岁月如歌。也许生命里，注定只有一段短暂的际遇。花期里等候的人，也许若世人所说，该来终究会来的，无论见与不见。如这年的桂树，迟滞不开，纵然十月里，只为约定。

年轻时，读诗。读原籍内蒙古女诗人席慕蓉的文字，读她的《树的画像》，“当迎风的笑靥已不再芬芳/温柔的话语都已沉寂/当星星的瞳子渐冷渐暗/而千山万径都绝灭踪迹/我只是一棵孤独的树/在抗拒著秋的来临。”

秋夜入梦，清凉如水。冈上一株桂树正静静生长，时光如风去，所有日子里传说都会化作清香，幽然而发，忽而散尽。秋有暗香来，抗拒，也许只为等待岁月里的会心，只为延长那刻永恒的记忆。

时光不留情，匆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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