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鱼 孙彦全

故乡靠近微山湖，水多，沟河塘里都是水。天涝时地下水很浅，手提着水桶就能从井里直接打上水来。水多，鱼就多。那些年，常见的有鲤鱼、鲫鱼、草鱼、黑鱼、鳝鱼、鲇鱼，还有小虾、小泥鳅、小螃蟹等。

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村后有一条河沟，因上无源头下无去处，乡亲们都叫它秃尾巴沟。沟长约一里，最宽处有20多米，沟的两头最窄，只有两三米，沟里常年有水。站在高处望去，宛如上弦月镶嵌在村后的土地上。沟岸上长着两排杨柳树，像一把把大伞为小沟遮风挡雨。沟两侧的土坡上长满了野草，开着各种颜色的花，蛐蛐欢快地叫着，蝴蝶在草丛里起舞。那时我认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这么美丽的地方了。这使我想起了唐代诗人孟浩然的诗：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多么优美的诗句，这不正是故乡风景真实的写照吗！

一到夏天放了学，大家不约而同直奔秃尾巴沟。不用担心，这里不仅水浅，而且小朋友们早就学会了游泳。沟里水是静止的，不流不动，但由于没有污染，又有水草提供氧气，鱼儿在这里繁衍生息。小朋友们不仅能尽情地玩水、打水仗，还能在水里摸鱼。摸鱼得有技巧，不能盲目，我跟着大人早就学会了摸鱼。先是两臂稍微张开，两手的距离约30公分，从沟里水草中间向岸边慢慢推进，只要草里有鱼，总会有所收获，如运气好时还能捉到大一点的鱼。

五峰山是河南省舞阳县境内的一座高山，坐东朝西，由五座山峰组成，在山的前怀里是我们坦克师的训练场。1972年夏天，全师排以上干部在这里接受“三会”轮训，即：会使用电台指挥；会打坦克炮；会驾驶坦克。师成立了集训连和保障连。我有幸被调到保障连带着一辆坦克车执行保障任务，当时我是坦克车车长。一个星期天，训练连指导员（坦克师副政委兼任）召集我们保障连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逮鱼，为部队改善生活。在我们训练场南面有一条小河，齐腰深的河水沿着训练场边沿由东向西流去，副政委招呼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在河的下游立起一道大网，另一组赶到三里外的上游跳到水里，排成队一边向下游走，一边用树枝、木棍、铁锹向水里猛砸，藏在草里水里的鱼被惊醒，纷纷向下游落荒而逃。一网下来足足有一百多斤，连下三网，大获全胜。炊事班也挺麻利，三下五除二把鱼收拾好全部过了油，我记得这是在部队吃到的最香的一次油炸鱼。

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发展变化的，没有绝对一成不变的。而鱼呢？在没有人工养殖之前，鱼就是鱼，没有别的鱼。后来，不知是谁开了头，在湖泊、水库、河塘，搞起了人工养殖，硬硬地把它们圈了起来，把它们喂肥养大，为养殖主提供效益。于是鱼的家族有了分支，就有了野生鱼和养殖鱼之区分。所谓野生鱼，它们没有主家，分布也比广，或畅游在大江大河，或栖身于湖泊沼泽，或委屈于小沟水塘。但不论处在什么环境中，它们都能适应，它们不会因身居波澜壮阔的大江大河而自傲；也不会因在花花绿绿的湖泊而忘形；更不会因屈居小河小沟而自卑。为了生存，它们酣畅淋漓地发挥出自身的韧性、耐性和野性，这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

野生鱼与人工饲养的鱼的区别，首先在于它们的外形。就拿鲫鱼来说吧，饲养的鲫鱼脊背发乌，头大体胖，没有光泽。而野生鱼是金黄色的，泛着亮光，肚子上有一条带着荧光的线，像一条金色的丝带，从头向尾飘去。另外，野生鱼常年吃小鱼小虾和水草，都是无公害食物，因此它的肉质鲜美，营养丰富。而人工饲养的鱼则不同，它们按部就班地执行主人定下的一日生活制度，吃的都是主人提供的饲料，虽然个大肉厚膘肥，但人们食用起来口感不如野生鱼。

你一定听说过鲤鱼跳龙门的故事吧，说是鲤鱼跳过龙门，则变成了金龙，进入仙界成仙。我想，这个龙门非同小可，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之高深，有涛声如雷、浪沫横溢、飞流撞壁之险峻，有门柱矗立、玉梯悬挂、雄距九霄之壮阔。参加跳龙门的一定是见过世面，在大风大浪中经过锤炼、身体矫健的野生鱼。即便是给养殖的鱼一个跳龙门的机会，它那养尊处优、懒惰成性的样子，也无法跳得过去。这虽然是个传说，但里面却折射出深刻的道理，也进一步提醒人们，要想取得成功，不下苦功练就一身真本领是不行的，成功必然留给那些敢于攀登、乐于吃苦、坚韧不拔、奋勇拼博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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