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我很暖

在我教过的学生中，陈银元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陈银元最初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只小刺猬。十二三岁的初一学生，长得瘦不拉几的。可在言语和行动上，总把同学和老师置之千里之外。谁要一不小心接近他，他就会把自己蜷缩起来，向人竖起锋利的毛尖。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初一的学生犯错是免不了的，可孩子一到了办公室，或多或少都有知错的表情，陈银元不一样。每次犯错到了办公室，总是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高昂的头颅，容不得你说他半句。老师批评一句，他会有十句的理由顶撞你。

教育的次数多了，看他毫无改变的态度，有一次我忍无可忍，终于打通了他父亲的电话。电话一通，传来他父亲急迫的声音：“老师，是不是陈银元犯错了？是的话，你告诉我，我马上搭车回去，我知道，不揍一顿他老实不了的。”

他父亲此言一出，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我看了陈银元一眼，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期盼？像祈求？还是像什么？

我只好说，没什么，没什么，孩子在学校没有犯错，我只是例行的家访一下而已。“老师，没有就好，因为我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他独自在家，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他妈妈在他二年级时已经不在了……”

这次电话家访，我还知道了陈银元的父母原来是村小的代课老师，由于母亲得癌去世，父亲在家把他照顾到四年级就到广东打工了。从此，陈银元就自己照顾自己。我无法想象一个四年级的孩子，这些年自己是怎样照顾自己的。但我知道陈银元是用这样“刺猬”的外表，来保护自己柔弱的身体和脆弱的心。

不知道是陈银元的身世，还是我真的怕他父亲回来打他，在此后的日子里，只要陈银元犯了错，我都在办公室里耐心地教育他。当然，他爸爸久不久也会给我来一次电话，问问陈银元在学校学习的情况。每次电话结束，他父亲总会重复那一句：陈银元如果不听话，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马上搭车回去，揍他一顿。

久而久之，我在用不同的方式照顾着这个不一样的孩子。比如让他把作业本拿到办公室，借此机会给他一些零食、水果之类……一开始他总拒绝，我就说，有很多，我吃不完，扔了可惜。慢慢地，他就接受了。

日子不知不觉来到了深秋。那天天气很冷，我看陈银元的衣服很单薄，就回家拿了儿子的毛衣给他。没想到他小刺猬的情绪又犯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穿。我说如果感冒了，没人照顾你，再不穿就给他爸爸打电话。他才拿了衣服走出办公室。

没想到一放学，他就把装有毛衣的袋子挂在我门口。里面有张小纸条：老师，谢谢您，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真的不冷。千万别告诉我爸爸，拜托了！那一刻，我的心里面五味杂陈。

冬天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冷。南方的冬天还伴随着冷雨，学生的衣服不干是常事。那天早上气温特别低，陈银元出操的时候冷得瑟瑟发抖。我知道，在这个季节，他这些衣服抵御不了寒风的袭击。早上上完课，我到镇上的成衣行给陈银元买了一件厚的冬衣。鉴于我对陈银元的了解，如果说是我买的，他肯定不会接受。于是，我骗他说是他爸爸寄回来，让我拿给他。我看见他接过衣服时，眼睛扑闪扑闪的，亮了好几下。就这样，这件厚厚的冬衣，伴陈银元度过了那个冬天。

年底的一天早上，我打开门，门口放有两只袋子。一袋是那件厚厚的冬衣，另一袋是四只粽子。里面有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老师，衣服我洗干净了，谢谢您。我爸爸从广东回来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懂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我只想告诉您，这个冬天我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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