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老母鸡

□黄全国

这是多年前的事了。

李老师班上转来一名学生。她瘦瘦黑黑，眼睛大而清纯，个儿不高，穿着朴素，一看就是乡下娃，没见过世面。她的父母也来了，一看都是厚道的农民，说话和行为都拘拘谨谨。他们说，他们要去浙江打工，在街上买了一套六十平方米的老房子，花去四十多万元，还有很多债，让孩子奶奶带着念书，原先在乡下，离校远，上学不方便，还有成绩不太好，想到街上念书，可能好些。临别时，他们对李老师说：“老师，带你吃亏了。”李老师是个脾气温和，又爱生如子的人，教书很有一套方法，更主要的是，她也是农村考师范的，知道农民的艰辛，也知道农民想培养孩子考上学校的强烈愿望，对这样的孩子，李老师特别关注和用心。

上课时，她静静地趴在位子上，专心听课，一点不走神，有点像当年的“大眼睛的苏明娟”，话很少，不敢朗读，写字笔画缺胳膊少腿，字迹还算工整，拼音不怎么会，数学也有许多不太明白。李老师看出了这位同学专注而认真，看样子能念得出来，是棵好苗子，需要给她多帮帮。李老师又发现，这位同学的家离自己的家很近，都在同一小区。

上课时，李老师很照顾她，尽量讲慢，而且课后问她可懂，不懂再讲一遍，作业细细地改，也是细细地评，有时叫来面批。星期六或星期天，她还主动到李老师家里来做作业和问题目，趁机，李老师给她补了拼音和没有学好的数学。时间一长，李老师很喜欢她，喜欢她细心，喜欢她善良，喜欢她懂事，喜欢她有感恩之心。

学期结束，她成绩提升很快，考得很好，她父母非常高兴。过年，她的父母回家了，看老师给小孩关心，很辛苦，摸出四百元给李老师补偿。李老师无论如何不收，说是打工在外不容易，老师教孩子是应分之责。他们看李老师真的不收，就收回了。过了几天，一晚，她的父母又来了，带来两只老母鸡，并且说，这两只老母鸡是从亲戚家特地买来的，土鸡，正在下蛋。李老师又是无论如何不要，让他们带回去宰了煨汤给孩子和奶奶吃。谁知，他们丢下就跑走了。李老师追，没有追上。李老师将鸡放在厨房里，蛇皮袋子装的，鸡脚绳子扎的。李老师很为难，想想，明天送回去，可是只知道他们好像在那栋楼，不知哪个单元。李老师出去了，走向那栋楼，好为明天送回去踩点。走着走着，偶遇老同学，他们就在楼边谈上了，一谈就是老半天。探路也就没有探成了。

李老师刚一到家，她的丈夫就发火：“你怎么买两只病鸡回家了？”她丈夫吃酒回来，以为是李老师买鸡过年的，放在厨房的，等他回家宰。他三下五除二就将两只鸡咔嚓掉，泡毛，剖肚，一只鸡整个肚子里像一块坚硬的大石块，肠子挤在一边；他又剖第二只，又是如此，他将两只鸡甩在垃圾桶里，准备打电话叫李老师回家，正好李老师开门进来了。李老师看看鸡，是如此，就耐心说明。李老师丈夫听了李老师的解释，没有了气，说，什么个亲戚，简直就是“亲欺”。他又问，这鸡怎么退回？李老师也为难起来。

别看李老师教书一把好手，桃李满天下，对此，她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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