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又是一年开学季,但今年和以往有些许不同。
7月,教育部先后在全国颁布了双减政策,要求减少孩子的课外补习时间、规范课外补习机构组织,为疯狂的“鸡娃”风按下了减速键。
但高考尚且存在,补课真的能被政策降温吗?
“不让补课了,孩子不懂怎么办?”
“学校老师管不过来,不让大班补课,不是要花更多钱上 1 对 1吗?”
“太好了,不用排名,家长可以轻松一些了。”
一群亲历双减政策的家长们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有的人形容自己双减后就“仿佛站在十字路口,一边是鸡娃,一边是躺平”。
他曾一度坚持“快乐教育”,但看到周围父母都踏上补课道路时,也给孩子报了培优班,高昂的学费可以给自己带来安全感,哪怕是“扔钱听个响”。
双减政策颁布后,他松了一口气,但又不免担心,真的可以“踏实躺平吗”?
有的人曾靠高考改变命运,并因此要求孩子学习成绩优异,即便是双减政策颁布后,依然第一时间找到了一对一补课老师,但她还是感觉到迷茫,“如果学校不公布排名,过去的努力是否就被抹平了?又应该带孩子往哪个方向继续前进呢?”
也有的人真正松了一口气,她一直不赞成“鸡娃”,但也顶着很多压力,双减的落地,为她彻底卸下了包袱。
在家长作出不同选择的背后,都有同样一个出发点:希望孩子能自己把握人生,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
双减后女儿和我大吵了一架
7月24日,朱巍和即将升入初三的女儿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你就是舍不得钱”,话音未落,14岁的女儿已摔门回屋。
朱巍本计划在这一天给女儿续报语数英培训班,但看到双减政策颁布后,朱巍迟疑了。
但女儿认为,眼下正是自己中考的冲刺阶段。9月开学后,她将升入初三,并参与校内的重点高中保送考试,如果名次靠前获得保送资格,她就不再需要参与中考选拔。
但朱巍想再等等,双减已经是大势所趋,开学的保送考试也可能延期或取消。
实际上,他对培训班的疑虑从女儿上小学时就开始了。
虽然女儿所有的培训班都是自己主动要求的,但孩子真的喜欢吗?他清楚地知道,每天奔波于各大补习班的女儿并不快乐。
“我总觉得,大家都补课,就等于没有一个人补上课”,朱巍说,“所谓的教育公平,不应该是让每个人多花钱上培训班,而是应该从源头上叫停补课这种行为”。
也正因为此,7月颁布的双减政策让朱巍觉得,“自己心里的声音被国家听到了”。
武汉的赵晓琴则选择不顾双减政策,一如既往地“鸡娃”向前。
双减政策发布后,赵晓琴开始打听一对一补课的门路,“武汉高中录取率被严格管控在58%以内,其中重点高中控制在7%左右,现在不让补课,孩子考不上高中、读不了好大学怎么办?”
赵晓琴自己就曾是“被鸡的一代”,她80年代出生于鄂西南的小城,高考在当时几乎是唯一的出路,最终她考上了武汉某 985 大学,并在这座城市实现了阶级跃升,成为了媒体报道中“最愿意为教育付费、害怕阶级滑落”的中产家庭。
在女儿上初中前,赵晓琴在女儿培训班上已经花了近70万元,甚至成为了当地鸡娃群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人称“琴姐”。
在“琴姐”的多方打探下,女儿成功在 9 月份课外辅导班停课后,转入了某机构私下开设的一对一课堂。该一对一服务的价格每小时500元,每周要补5小时,一个月花费近万元。
尽管家长们在双减之后作出了不同选择,只要高考尚且存在,家长们的心就始终还悬挂着。
“每天一睁眼,就是分数!”
朱巍家中有两个孩子,他曾计算过,如果双减严格执行,他将省下两个孩子的培训费用,“一年起码少花20万”。
开学第二周,朱巍女儿的学校应政策要求,宣布取消周考、月考和成绩排名。朱巍很开心,没有了分数困扰,他正调整自己走出那些年被分数裹挟的紧张生活。
“曾经一睁眼,就是分数、分数、分数”,女儿进入初中后,学校曾告知家长可以参与提前批考试,即初二提前学完初中三年的内容,孩子通过保送考试后直升高中。
在这场竞争里面,分数是硬通货。为了不去参与仅50%升学率的中考,女儿一进校就瞄准了保送,并参加了一个周一到周五补课的培优班,时间是工作日晚上7~9点。每天下午放学后,女儿就赶往补习班,下课回家做完学校和培训班作业已是凌晨1点。
“通常睡不到6小时,又要起床去学校上课了”,女儿上初中的辛苦朱巍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他更希望女儿能够“像小孩子”一样,去操场奔跑,去观察身边的世界,提出奇思妙想,“好奇才是学习的动力,把孩子们关在一个房间里靠补课获得高分不是长久之计。”
“琴姐”赵晓琴的疑惑也没有解开,弱化了分数、排名,“那还靠什么证明孩子的成绩呢?我们之前付出的努力就这么被抹掉了?”
学校不再公布排名后,赵晓琴开始失眠,“当人不再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时,比陷入低谷区还可怕,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要往哪儿使劲”。
赵晓琴曾认为自己就是那种“小镇做题家”,“就得多做题,才能考上好大学”。赵晓琴身边的老同学们,但凡现在过得不错的,“都是当年高考考上好大学的那批人”。
也许是刷题的记忆太过于痛苦,年近40岁的赵晓琴至今还常梦到自己在高中教室里做题,桌面上是一摞又一摞习题册、试卷,还梦到过自己死活想不出答案,结果被吓得惊醒。
但孩子上小学后,赵晓琴依然带着她奔赴培训班,找遍各种传说中的武汉名师,甚至不惜驾车半个武汉就为上一小时的培训班。
为了能按时接孩子上课,她从外企离职,换了一个离家近、但薪资只有之前一半的工作。
有时,赵晓琴开车看着后排睡着的女儿,也会反问自己,这真的对孩子好吗?
“要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
九月过半,女儿开学近两周,何佳感觉自己的焦虑差不多也消化完了。
用何佳自己的话,这两周她就像一直站在十字路口,不敢往左,像朱巍一样躺平取消所有的补习课,也不敢往右,像赵晓琴一样抓瞎似的给孩子报一对一。
最终,何佳决定和10岁的女儿进行一场“成年人的谈话”。
“你想过未来做什么吗?”何佳斟酌再三后说道。她担心太严肃的谈话伤害女儿自尊心,又担心不正襟危坐的谈话,无法引发孩子的认真思考。
“想过,做考古学家”,女儿给出了让何佳没想到的答案,“就是我们去看希腊神庙时,那些手拿工具,发掘历史古迹的人。”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当一个考古学家吗?”何佳追问。
“好好学习吧”,女儿耸耸肩,“但总归是要先学好英语,那是你了解世界的第一步”。
何佳这才意识到孩子为什么偏科英语。与此同时,女儿还给何佳描绘了自己的蓝图,甚至包括想好了大学要考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去研究哪一个时期的历史。
“这一代孩子比我们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何佳说道,原来自己对于孩子教育太过于焦虑,焦虑到忽略了孩子已经在以惊人的速度自我成长。
和孩子谈话后,何佳决定放手一搏,“没人可以替你自己做选择,哪怕是你的父母”。 (杨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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