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霜
在乡下,孩子们对月亮是熟悉而敬畏的,我就是其中一个。更多的时候,我们在月亮下嬉戏。月亮弯弯时,我和小伙伴们鼓足勇气用手指月亮,然后飞快地跑回屋子,隔一会儿摸摸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月亮“割”了。发现耳朵还安然无恙,从此便知道大人说“指弯月亮要被割耳朵”的说法是骗人的。
一年中,唯有中秋节,让孩子们对月亮充满敬畏,充满期待。我们村是一个大山深处的土家村寨,许多父母外出打工,留下年幼的孩子和爷爷奶奶生活。感受到节日的氛围,是从镇上的月饼和快熟的稻谷开始的。进入农历八月,田里稻谷陆续熟了,村子里又到了忙碌的丰收季节。
听大人说:“今年谷子长得好,到时晒点好打新米过中秋”,孩子们便知道原来又到中秋节了。赶集天,镇上的小铺子上卖一种大大的月饼,爷爷买一个回家,就够祖孙几人享用。用刀把月饼切成几块,切口处露出黑色芝麻与冰糖颗粒。新米煮熟的饭格外香甜,配着脆香的月饼,几口苞谷烧酒,村里人朴实地过着中秋节。晚饭后,大人在屋里聊天,都是庄稼收成之类的。
孩子们常在晚饭后,约在院坝里一起看月亮、等月亮。与其说月亮是自己变圆的,还不如说是被孩子们巴巴的眼神“看”圆的。月初到十五,月亮从镰刀状到半圆,再到不规则的圆,最后变得又大又亮。八月十五的夜晚,饱满的月亮从吊脚楼的西侧慢慢爬起来,等到圆月的孩子们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村子的月亮真圆,不知道爸爸妈妈那里的月亮圆不圆”,孩子们一个个自言自语起来。“我妈在武汉,武汉的月亮应该也圆”、“我妈在新疆,太远了,月亮估计照不到那里……”说着说着,突然就静下来了,有人仿佛在啜泣,却又忍着眼泪怕被笑话。
那时,村里没有电话,我们难得和父母通话交流。平时放学后,帮着做农活或者放牛,不会太多地想爸爸妈妈。可是中秋节就不一样了,爷爷奶奶说这是团圆的日子,一家人吃月饼才是最美的滋味,可爸爸妈妈不在家,孩子们小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
有一年中秋,我们这群孩子照例在月亮下集合。我提议在月亮下许愿,给爸爸妈妈写信,既然我们可以看到月亮,爸爸妈妈也能看到,就让月亮帮我们寄信给爸爸妈妈。果然,我的建议得到支持,大家踊跃行动起来,有的用作业本写了几句话,有的画了几个牵着手的小人。我又组织大家背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年龄小,知识有限,关于月亮的诗背完了怎么办?那就自己来说,心中的月亮是啥样的。有的说“月亮是我的纽扣,圆圆的”,有的说“月亮是黄牛的眼睛,清亮得很”,有的说“月亮是玻璃弹珠,不过比我的珠子大”,也有的说“月亮是白色的蛋黄,我想吃”。说月亮是蛋黄的小伙伴被其他人一通笑话,就晓得吃。夜色渐晚,我们各自回家睡觉,或许月亮会入梦,照亮我们去寻找爸爸妈妈的路。
月光下的孩子们,心中的月亮有许多个模样,想念着远方的父母,天上的月亮就是传递思念的使者。简单的饭食,质朴的愿望,这就是乡下孩子的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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