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漫步郊野,发现路边有一团团披针状的嫩苗,碧绿生青,很是赢人。细看,叶间有一条明晰的青白叶脉,拔起一棵,折断处流出洁白的浆汁。我知是苦菜,也叫苦苣菜、荼苦荚、败酱草(药名),李时珍则称其为天香草——全国各地皆有但品种略有不同,眼前开菊一般鲜黄小花的叫中华小苦荬。
身为荒野植物,苦菜是国人最早食用的野菜之一,更是穷苦人果腹充饥的救命菜。明代王磐的《野菜谱》里说:“苦麻苔,带苦尝,虽逆口,胜空肠。但愿收租了官府,不辞吃尽田家苦。”古奥清香的《诗经》中,也有苦菜鲜碧清苦的影子,而且前后出现了好几处。如“采苦采苦,首阳之下。”“采荼薪樗,食我农夫。”“薄言采芑,于彼新田。”最为著名的则是:“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其中的苦、芑与荼,都指的苦菜。那时的地头田间、荒滩野地,苦菜极常见。
苦菜,真的味苦,却也是贫苦之人离不得的果腹之蔬。吃着吃着似也能从苦中嚼出三分甜来,受不得苦哪能享得了甜?于是先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受苦不忧苦,还换来了甜,让天下吃苦之人倍感安慰。
戏曲人物丞相之女王宝钏,在五典坡苦守寒窑,也只能剜苦菜度日,苦等心上人薛平贵归来。那人却一去千里之外,另娶妻房,杳无音信。十八年后良心发现了,回来时还要考验她是否忠贞。青春是本太仓促的书,能让懵懂小儿读到成年,时间更是把看不见的刀,满头青丝也被磨得银光闪闪。
我在东北当兵时,曾尝过苦菜。那里饮食习惯粗放,将苦菜泡在陈醋中吃,晾成苦菜茶泡水喝,或者直接蘸了大酱吃,就像他们用黄瓜、大葱、茄子蘸酱一样,吃得心满意足,苦得心花怒放。山西人吃苦菜也平常,他们叫苦菜为田苣,贫苦岁月不得已而吃,如今生活好了,大小饭店则将其当成开胃小菜。最常见的是凉拌豆腐,开水一焯,切碎,老豆腐压成末,浇上蒜泥、胡麻油、老陈醋,撒点盐拌开就成。苦香苦香的,很是开胃,过后会感到一丝丝微甜从味蕾上散开,也是奇了。至今在山西还有首民歌在唱:“手提个竹篮篮挑苦菜,什么人留下个走口外,风尘尘不动树梢梢摇,走口外的人儿回来了……”
那天在乡野,我到底忍不住,挑了一把嫩生生的苦菜。回家开水一焯,剁碎,又抓碎了豆腐,浇上蚝油、香醋、蒜蓉、芝麻油,夹一口尝尝,真是好吃,清嫩、鲜美、野香,一盘吃完了亦不觉得苦。也许开水焯得久了,还是如《诗经》中说的“周原朊朊,堇荼如饴”,水土不同,苦菜也变甘甜了?抑或我吃过太多的苦,不觉得了。
人生五味,适当尝尝苦头是应该的。吃得诸般苦,方能苦后甜,何况苦菜还是有益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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