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凤山的诉说 写在辛丑清明

□何卡林

腾冲，一个浴火重生的滇西重镇。这里曾是地下烈焰集中喷发之地，有新生代火山近百座。七十多年前，具有铮铮铁骨的腾冲儿女，在那场艰苦卓绝的反侵略战争中，以火山般的巨大能量，用血肉之躯上演了一曲慷慨悲歌。如今，腾冲的硝烟早已散去，但“国殇墓园”作为精神的文化载体，好似一本厚重的教科书，将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给凝固了下来，以其丰富的历史内涵，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华夏子孙。

乙未清明前夕，我走进了这个国内为数不多的，令人无比震撼的抗战纪念地——国殇墓园。

国殇墓园坐落在腾冲来凤山北麓的缓坡上，1945年7月建成，占地六十多亩。正门是一座带有白族风格的中式八字形建筑，略显简朴。辛亥革命元老、爱国人士李根源先生取楚辞“国殇”之篇名题写的园名，很好地诠释了墓园的深刻内涵。整个墓园的建筑以中轴对称，台阶递进。由大门经长长的通道而入，草坪上，分布着抗战题材的雕像。园内苍松垂盖，芳草如茵，杜鹃山茶映衬其间，肃穆中隐透沉重。

墓园两侧的陈列馆内，大量的图表和实物重诉了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1944年夏，为了完成打通滇缅公路，策应密支那驻印军作战的战略计划，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以六个师的兵力，从5月11日起实施腾冲反击战。将士们以拼死牺牲的精神，血战松山，三攻龙陵、强渡怒江，仰攻高黎贡山，激战腾北，向占据腾冲长达两年之久的侵华日军发起了最后反攻。腾冲是滇西最坚固的城池，兼有来凤山作为屏障，两地互为依托；日军经过两年多的苦心营造，筑下了坚固工事及堡垒群，准备了充足的粮弹，并奉命死守待援。战事非常惨烈，原先格局规整，遍布楼、坊、塔、庙的腾冲城，找不到一间完整的房屋，地上捡起一片树叶，都可以找到两个弹孔，腾冲老城化为废墟。二十集团军会战概要这样写道：“攻城战役，尺寸必争，处处激战，我敌肉搏，山川震眩，声动江河，势如雷电，尸填街巷，血满城垣”。抗日将士就这样与日军经过127天拉锯般的殊死拼杀，经历浴血战斗40余次，以伤亡军官1234员，士兵17075名的高昂代价，终于在9月14日全歼侵腾日军，攻克县城，虏获大量的枪炮等军用品若干。腾冲战役之惨烈，楹联家陈志岁先生撰写的《腾冲国殇墓园》联，将其描述得淋漓尽致，上联是：“狠扫倭儿不顾身，模糊多少血躯，百代追思惨烈；下联是：长教国士须勤志，镇定完全心气，千秋鉴记撄棼。”楹联字句铿锵，一针见血，饱含悲怆的笔触，热情地讴歌了腾冲人民不畏强暴，英勇不屈，与抗日将士一道以血肉之躯捍卫疆土，为抗日战争及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作出巨大贡献这一史实，被后来的历史学家们称之为“焦土抗战”。腾冲，作为在全国抗战中第一个收复的县城，因此闻名遐迩，名垂青史。

园区的第二个台阶上，是庄严肃穆的忠烈祠。忠烈祠为重檐歇山式建筑，祠匾由国民党元老、大书法家于右任先生手书。屋檐下悬蒋中正题“河岳英灵”匾额，立柱悬挂何应钦及远征军二十集团军军、师将领的题联；走廊两侧有保护国殇墓园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布告”和李根源先生的《告滇西父老书》。大殿内的布置，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悬挂着孙中山像，一侧的石碑上镌刻在时任腾冲县县长张问德针对日军劝降，所写的《答田岛书》记。碑文浩气凛然，慷慨激昂，义正词严，让人肃然起敬。大殿两侧嵌入墙内的青石上，镌刻着九千多阵亡将士的姓名。殿内长年摆放着社会各界吊唁的花圈，暗色的主调，庄严而肃穆。

大殿后，一座三十多米高的山丘就是二十集团军九千多将士的英灵安息地。正前方的石墙上，镶嵌着于右任手书的“天地正气”四个大字，字体雄浑奇伟，潇洒脱俗，险绝纵放，出神入化。

小山顶上，纪念塔如刺天的刀剑高高耸立，正面镌有“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塔”字样，一侧是《腾冲会战概要》。缓坡周围，刻有为国捐躯将士姓名的小墓碑以塔为圆心，根据军衔高低顺序呈辐射状自上而下成纵队列葬，军姿整齐，成排成行。3646块墓碑下，均葬有阵亡官兵骨灰罐；排在最外层的二等兵们，大多只有十八九岁，稚气未脱，但他们敢于牺牲的精神可谓惊天地泣鬼神，令人荡气回肠。为泄对日寇之恨，腾冲人民特在墓园一隅，建了“倭冢”一座，以示日寇谢罪陪祭。

又一个清明将到，我耳畔仿佛又响起了来凤山的回响，思绪万千。墓园里的件件文物，无不在诉说着英雄们血与火的壮举。七十多年风尘岁月虽已过去，但园中那斑驳的印记，提醒我们不能忘记那段沉重的悲惨历史。“青山绿水长留生前浩气，苍松翠柏祭慰逝后英灵”。勇士们虽然走了，但他们的英雄事迹却化作了永不磨灭的丰碑，在后人心中高高矗立，与青山同在，与大地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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