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韦氏 中医世家 第三回 针灸铜人失而复得 狼狈为奸同室操戈

黄飞鸿“宝芝林”医馆和武馆分馆是同一个地方，开设在广州，西关城内最繁华的十八甫街上，因为黄飞鸿常在佛山总馆坐镇，这里的医馆由陈掌柜聘两名德高望重的老郎中把守，武馆由黄飞鸿入室弟子韦敬宾负责，授徒在下午或晚上。

“宝芝林”店铺宽敞，门面阔绰，有两位郎中的诊病座席。从柜堂往里进，是一间侧房和一条通道，通一道月亮门，从门进去是一座练武的院子。小院后门又通一个大花园。里面散落着两幢精致小楼。韦敬宾与陈掌柜住在右边小楼，左边那小楼便是黄师父的住宅，他因常常要出巡南、番、顺、石等地的“宝芝林”和武馆，通常不在广州。

陈掌柜老成持重，深得黄飞鸿器重和信任，整所医馆的事务都交他打理。两位本城的名医在此挂诊，因技术精，聘金厚，病人就医后就在本店执药。此外，也有许多客人来此照单执药，每天都有百来个人。练功后的韦敬宾常常在空闲时虚心向两位名医请教，结合祖父、父亲与人诊症时的揣摩，常有一试身手的冲动。由于他是大名鼎鼎的韦惠卿的长孙和“敬睦堂”名医韦廷舒的儿子，两位在店的老郎中也以礼相待，有问必答。

有一日，两位老医生，一个因要回乡祭祖，一个患了腹泻急症，没能来店坐诊，但百来个号早已挂出，陈掌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好急叫在内正练武功的韦敬宾出来凑数。韦敬宾学行伊始，在家中的诊室长大，这场面比武场面还要熟悉不过，便施施然往郎中席上一坐，可看病的立刻走了一半，剩下的数十人在徘徊观望，投来的都是怀疑的眼神，心中都在私忖：教头也能悬壶济世？

韦敬宾神情自若，音声琅琅道：“在下，广州城内三代世医，只要伸手上来，诊脉不用开口，诊得对，放心服用，讲唔对，反送诊金。”

众口喋喋，一室哗然。

陈掌柜见平日沉实的后生仔，今天似乎口出大言，倘言不属实，这牌子，这旗号，怎样收场。

一中年人勉强把大清早来领的竹牌子放在诊桌，缓缓地伸出左手轻轻放在脉枕上。韦敬宾虽是二十一二岁，但是举止老练，有顷，已诊毕双腕的寸、关、尺，便放开手，验看了病者舌苔，举笔就写处方。

中年人面露愠色，道：“教头，你也不问问我所患何病，有何感觉，这么快就开方给我？”

却听韦敬宾微微一笑道：“先生病状，自查脉即知，且听在下道来：眩晕耳鸣已有半载，腰膝疲软，疲劳加重，常健忘，难入睡，还应慎饮食，远房帏为要。”

中年人怔了怔，如梦方醒，连忙频频点头道：“后生仔，你讲得真对，我错怪了你。”

韦敬宾将处方交给他并叮嘱道：“连服七剂，药须二煎，分两次服，当保无事。”

陈掌柜眉开眼笑，轻呼道：“各位病者，请按竹牌上的号数来诊，下一位请！”各人纷纷把竹牌号放在手掌，因为走了一半人，号数自然参差不齐，好在陈掌柜经验丰富，两下子就把秩序理顺了。这一来，情势立变，病人精神为之一振，再无人敢轻视这位武教头，心平气和上前就诊。最后一个病人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患的是将有一年的左肩陈伤后遗症。韦敬宾先给他针灸，手法按摩理筋，外敷药膏，然后递过一张外洗药方给带他来诊的父亲道：“连诊五天，能愈八九。”

“我儿这肩伤已不止一年，曾找几个郎中，少说已用了几个月时间，你……”那少年的父亲将信将疑。

“如五天过后，你的伤还是原样，诊金、药费我全包了。”韦敬宾真有一种初生牛犊的气概。

待病人走完，陈掌柜问他：“韦教头，你能断定他五天后果真没事吗？”

“针灸镇痛，按摩舒筋，外洗通络加上药膏渗透，这少年血气方刚，不是我医术好，是他恢复快，他的六脉鼓动，气血畅顺，只是肩部略多瘀积，又有什么疑难呢？”

“想唔到小兄弟还真有一手，但如此症需要治多两三天，你不是自塞后路吗？”陈掌柜晓之以经验之谈。

韦敬宾入世未深，茫然不解问：“此话怎讲？”

“陈年旧症只用短短五天，能愈一半，已是好医生，能愈大半，当是名医。但如果那少年回去敷药没有你嘱咐的时间，怕麻烦没有用外洗药，太好动自然会加剧他的损伤，或者来一天又停一天等原因，如那不诚实或狡狯之徒，你就会知道言多必失。我相信你诊症第一天，凭心地善良与技术精良可敢讲些实话，但十年后，等你涉世渐深，你将会学我一样处处小心谨慎，再不敢凭血气之勇。”

韦敬宾避席而起，双拳一揖道：“俗语讲，父母所生，朋友所教，你深晓处世之道，更与我细陈本末，晚辈受教了。”

第六天，经韦敬宾治肩的那个少年，连蹦带跳地走来“宝芝林”，把左肩一番轮舞，对给他治肩的敬宾一揖到地，称谢而去。这使陈掌柜感到不可思议，两位老郎中暗暗称奇，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经过五个上午他所治的逾百病人的宣传，敬宾的名字传遍整个西关，登门慕名求医的挤塞门庭，而报名习武的人数也大大激增。陈掌柜大喜过望，赶忙与韦敬宾也设了个席位，让他坐镇主治。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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