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懂 □刘波

光荣灯□隋克家

又是一年荣光时。每年,年三十中午刚到。我们兄妹几个,总是时不时侧着耳朵听,再听,细听……那种滋味不亚于盼望压岁钱的感觉,胜过年夜饭的引力,超越点燃鞭炮时的磁力,超过走亲戚的动力。忽听,远处传来锣鼓喧天的打击乐,忽低忽高更为清脆,不时夹杂着“嘭叭”的鞭炮声愈发响亮,孩子们喧闹嬉戏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那是我们那一代最向往、最快乐、最隆重的集体活动——送光荣灯,是那个年代过年的集体记忆。其实,早期送的并非光荣灯,而是代表军烈属荣誉,颇具象征意义的光荣牌,以及糖果和茶叶等微不足道的慰问品。光荣的岁月,物质慰问是次要的,老兵们更看重精神和荣誉!

送光荣灯的日期是铁定的,风雪无阻。往往以鼓声为令、随鼓手而行。全村不分老幼均可参与。当然,以孩子们为主角,大人们在家忙年。

鼓声已起,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鼓手的带领下拥出大队院。拥军优属,给军烈属送光荣灯的重头戏拉开帷幕。咚咚锵!咚咚锵……鼓手挥动着鼓槌,节奏与力道恰到好处。尽情释放着他的激情,演绎着他的技艺!锣声嘹亮悠长,钹声浑厚深沉,镲声铿锵明快,鼓声豪迈奔放。默契的配合,闲熟的技巧,洒脱的韵律,自由的发挥,不时赢得阵阵掌声和赞许的呐喊。

在人们的簇拥下,队伍时快时慢,鼓声时骤时缓。锣鼓队被围成瓮状,以鼓手为界,形成一道半闭合状圆形人墙,开开合合,向前行进着。

鼓声戛然而止,队伍也随即停了下来。望去,已到了抗战老兵的家。只见老兵头戴军帽,帽沿上红布五星威武而具年代感。整齐的旧军装胸前,配戴着军功章,让人心生敬意。军装虽已褪色,右手也因战致残,但老兵右掌擎起标准而有力的军礼却不逊色。军人情怀、军人本色永存。礼毕,老兵双手接过印有“光荣人家”的光荣牌,亲手恭敬地挂在自家大门外。再次,一个标准的军姿,一个庄重的军礼,目送着锣鼓声声远去的队伍。回头望去,老兵站在“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红彤彤的对联旁,和军帽上那颗红五星交相辉映。映衬着他沧桑的脸庞,更显高大!

援朝烈士,血洒疆场,骨埋异国。祖国不会忘记,家乡永远铭记英雄的儿女。每当到了为国捐躯的烈属家时,孩子们嬉闹声不见了,静悄悄的。写在孩子们脸上的,是庄严,是敬仰,是信仰,是信念,是刚毅。人们列队而站,向烈士的家属表达最真挚的敬意和最诚恳的慰问。“光荣人家”匾牌,是对烈士最有力的肯定,是对家属最大的慰藉和关怀。锣鼓声息,鞭炮齐鸣,向在天之灵的烈士,送去家乡人最崇高的敬礼和深切的缅怀!

锣鼓再起,回荡在村中每个角落,队伍走大街入小巷,向下一军属之家进发。不断有孩子们冲出家门,加入其中。还有路过家门的孩子,跑回家牵着爷爷奶奶的手追赶着。爷爷奶奶会时不时地讲故事里的故事:东家有三个儿子参军,其中大儿至今下落不明；西家父亲解放战争参加过渡江战役；某某抗美援朝立过三等功,俘虏过美国兵；还有老八路某某打过日本鬼子。一次,藏在水缸里,躲过日本兵的搜捕,侥幸逃过一劫。某某一门兵三代,儿孙皆英雄。某某某……听着爷爷奶奶的故事,朦胧懂得什么是英雄,怎样做英雄。英雄事迹在孩童心灵中播下成长的种子——英雄梦,中国梦!

落霞伴鼓槌同行,队伍逐渐庞大,人们的热情依然,但送光荣灯的活动已近尾声。英雄的事迹仍回荡在耳旁,萦绕在脑海。

暮色中,远处高挂的红灯笼,在微风下闪烁,宛若红星照耀中国。祥和的礼花,浮现烈士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的身影。响亮的鞭炮,恰似烈士射向敌人的炮弹。回荡的鼓声,犹如战鼓,激励昔日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士。平安的中国年,是先烈用热血和生命换来的。光荣属于他们!光荣也属于我们,属于中国人民!

今年春节不回家□孙秀斌

年前,外甥女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是因为近期疫情的反弹,医院要加强管控,领导不让离开所属驻地,今年春节又不能回老家过年了。看完这条微信,我心里虽感有些遗憾,但转念又欣慰地想为她点赞,老话说:“忠孝不能两全”,她这是舍“小家”为“大家”啊。

楠楠在岛城一家部队医院工作,已有十几年了。这孩子天资聪颖,从小就远离父母外出求学,一路走来,从本科,硕士,直到博士；分配到岛城部队医院后她并未满足,又读了三年博士后,这才暂停了漫漫求学路。然而学业上的一次次成功,在她的世界里却并非全是光芒,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却还是单着。家人的一次次催婚,她总是说我忙!忙!忙!部队和地方不一样,军人的使命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确实如此,她总是在忙。回想庚子年抗疫的一幕幕,我的眼前闪现着一幅幅画面,在全国人民驰援武汉的抗疫大军中,也有着楠楠冲锋陷阵,不计安危的身影。我打开和楠楠的微信记录,时间回到2020年2月17日。那天,我的朋友圈里出现了一张军队医务工作者,在火车上唱出征歌向武汉出发的照片,这是楠楠发的,难道她也去了武汉吗?后来经了解,楠楠正在其中。当时新冠病毒肆虐传播,极其凶险,全国上下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在这个时候去武汉可是要承受着巨大风险的。本来楠楠既不是呼吸科也不是重症科,怎么也轮不到她,但她却义不容辞地写了请战书,坚决要求去武汉,做一个抗击新冠的排头兵。妹妹知道后,心中十分担忧,夜里老是睡不着觉。电话里我对她说,我们要为楠楠骄傲,这对她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历练,相信我们的军队和防范措施,她会平安回来的。

在武汉抗疫的四十多个日夜中,楠楠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和其他战友密切配合,成功地抢救了好几位危重新冠患者,其中有位老奶奶都八十多岁了。老人出院那天眼里噙着泪花,紧紧地拉着楠楠的手动情地说:“感谢李楠医生,感谢部队的医生,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在那些难忘的日子里,楠楠和我合作写了好几篇战地抗疫文章,并被多家报纸采用,而她自己投稿的文章也被海军报采用。回顾抗疫的经历,楠楠兴奋地说:这真是一次难忘的经历,磨练了意志,积累了经验,提高了医术,不枉此行。当媒体让她们每一位出征医护人员对着镜头说一句心里话时,楠楠俏皮地说,抗疫结束后,我最想做的事就是赶快结婚,举办一次婚礼!是啊,她已经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武汉归来,结束隔离后,楠楠给我发来了几张她身披婚纱的照片,原来她在做结婚的前期准备。我说,什么时候结婚提前通知我们,这个喜酒一定要喝啊。然而这个通知我却一直没等到,原以为她国庆节会举办婚礼的,后来打听妹妹说她疫情结束后一直忙着总结,后来又竞聘上了科室主任职位,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又是很忙,婚礼又得往后拖了。这不因为近期某些省市疫情反弹,她牛年春节又不能回家,我们也捞不着见面了。看来,喜酒还得再等一等了。

真希望疫情赶快结束,真希望从此山河无恙,真希望“灯火可亲,家人闲坐”的生活再无羁绊。但眼下我们还是要守土有责,保一方安宁,不给国家添乱。有一首歌不是这样唱的吗:“没有强大的祖国,哪有幸福的家!”

燕子有老家,我也有老家。我的老家在沽河岸边,一个三城搭界的小村子,大沽河就像一条美丽的丝带绕着村子缓缓流过,沽河的水滋润着两岸的庄稼和牛羊,也润泽着淳朴的乡亲。

拂去往事的浮尘,时光宝盒里有我珍贵的老家记忆。叩开老家的大门,一方小小的院子,一口大大的水缸,还有奶奶亲自侍弄的菜园,一家七口住在祖传的三间土坯老屋。奶奶在农忙空闲时结网补贴家用,孩子们睡后,又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日子虽穷,却没让一个孩子失学。三间百年土坯老屋,经不住岁月风雨的摇曳,终于塌了,万幸没伤到人。在奶奶的坚持下在原址盖起了三间砖瓦房,奶奶说有了屋便有了家,也就有了根。

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放了暑假回老家,捉鱼摸虾、偷地瓜盗花生、掏鸟蛋藏猫猫……那里是我的乐园,那里有我幸福的童年。晚饭后,我匆匆放下碗筷,跑到村头的电线杆下集合,小伙伴们分成两帮玩捉迷藏的游戏,一帮守来,一帮藏。守的一帮派两个力壮的镇守电线杆,其余的人分头去找。躲草垛里、炕头上,躲羊圈里……

记得有一年暑假,我突然生病发烧,奶奶带我找村里的赤脚医生打了几天退烧针,我仍整日昏昏沉沉,没有丝毫食欲,这可急坏了奶奶。最后五叔想出来个主意,背着我到村南头的地里偷了几个地瓜,回来让奶奶给我煮了吃,总算度过一关。至今我的记忆里还存留着三十多年前的片段,暖暖的夕阳,暖暖的五叔的脊梁,暖暖的救命的地瓜。

每当爸爸回老家接我回城,我自然不愿回去,爸爸拉着我的小手,我拽着奶奶的衣角,就在村头大哭,引得乡里乡亲们哄笑围观。再长大一点,爸爸回老家接我,我灵机一动躲炕上的被子里,哪知被子下面盖着的软乎乎的东西竟是奶奶做好但还没来的及蒸的馒头。爸爸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我的踪迹。他离开后,被子里剩下的是偷着乐的我还有那些被我压扁了的馒头们……

后来,家族里的叔伯们陆续到城里谋生,奶奶也被叔伯们接进城住,但我知道奶奶心里最挂念的还是老屋,还是老家的一草一木。我知道,老家正在慢慢地消逝,但我知道它也越来越清晰,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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