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承载着人们美好的期望,自然也成了名人的文章主题。今年,各地提倡就地过年,少了奔波,不妨静下心来,咀嚼不同年代特有的年味儿。
梁实秋《过年》——
压岁钱不白拿
要叩头如捣蒜
在梁实秋的《过年》里,作者对儿时的“老式”过年习俗进行了回忆:
“我小时候并不特别喜欢过年,除夕要守岁,不过十二点不能睡觉,这对于一个习于早睡的孩子是一种煎熬。前庭后院挂满了灯笼,又是宫灯,又是纱灯,烛光辉煌,地上铺了芝麻秸儿,踩上去咯咯吱吱响,这一切当然有趣,可是寒风凛冽,吹得小脸儿通红,也就很不舒服,炕桌上呼卢喝雉,没有孩子的份。压岁钱不是白拿,要叩头如捣蒜。年夜饭照例是特别丰富的。大年初几不动刀,大家歇工,所以年菜事实上即是大锅菜。大锅的炖肉,加上粉丝是一味,加上蘑菇又是一味;大锅的炖鸡,加上冬笋是一味,加上番薯又是一味,都放在特大号的锅、罐子、盆子里,此后随取随吃,大概历十余日不得罄,事实上是天天打扫剩菜。满缸的馒头,满缸的腌白菜,满缸的咸疙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底。芥末堆儿、素面筋、十香菜比较地受欢迎。除夕夜,一交子时,煮饽饽端上来了。我困得低枝倒挂,哪有胃口去吃?胡乱吃两个,倒头便睡,不知东方之既白。”
丰子恺《过年》——
拿出所有碗筷
预祝人丁兴旺
丰子恺的《过年》,回忆了儿时在家乡浙江过年时的场景:
“年底这一天,是准备通夜不眠的。吃年夜饭时,把所有的碗筷都拿出来,预祝来年人丁兴旺。吃饭碗数,不可成单,必须成双。吃过年夜饭,还有一出滑稽戏呢,这叫作‘毛糙纸揩洼’。‘洼’就是屁股,一个人拿一张糙纸,把另一人的嘴揩一揩。意思是说:你这嘴巴是屁股,你过去一年中所说的不祥的话,例如‘要死’之类,都等于放屁。但是人都不愿被揩,尽量逃避。然而揩的人很调皮,出其不意,突如其来,哪怕你极小心的人,也总会被揩。笑声、喊声充满了一堂,过年的欢乐空气更加浓重了。”
“年初一上午忙着招待拜年的客人。街上挤满了穿新衣服的农民,男女老幼,熙熙攘攘,吃烧卖,上酒馆,买花纸(即年画),看戏法,到处拥挤。”
“初五以后,过年的事基本结束,但是拜年,吃年酒,酬谢往还,也很热闹。厨房里年菜很多,客人来,搬出就是。但是到了正月半,也就差不多吃完了。我的父亲不爱吃肉,喜欢吃素。所以我们家里,大年夜就烧好一大缸萝卜丝油豆腐,油很重,滋味很好。每餐盛出一碗来,放在锅子里一热,便是最好的饭菜,我至今还忘不了那种好滋味。”
冰心《童年的春节》——
过年的前几天
最忙的是母亲了
冰心撰写的散文《童年的春节》中,回忆了自己童年时期欢度新春佳节的情景:
“过年的前几天,最忙的是母亲了。她忙着打点我们过年穿的新衣鞋帽,还有一家大小半个月吃的肉,因为那里的习惯,从正月初一到十五是不宰猪卖肉的。我看见母亲系起围裙、挽上袖子,往大坛子里装上大块大块的喷香的裹满‘红糟’的糟肉,还有用酱油、白糖和各种香料煮的卤肉,还蒸上好几笼屉的红糖年糕。当母亲做这些事的时候,旁边站着的不只有我们几个馋孩子,还有在旁边帮忙的厨师傅和余妈。”
“最有趣的还是从各个农村来耍‘花会’的了,演员们都是各个村落里冬闲的农民……鼓乐前导,后面就簇拥着许多小孩子。”
“新年里,我们各人从自己的‘姥姥家’得到许多好东西。首先是灶糖、灶饼,那是一盒一盒的糖和点心……最好的东西,还是灯笼,那时我的弟弟们还小,不会和我抢,多的那一盏总是给我。这些灯:有纸的,有纱的,还有玻璃的。于是我屋墙上挂的是‘走马灯’,上面的人物是‘三英战吕布’,手里提的是两眼会活动的金鱼灯,另一手就拉着一盏脚下有轮子的‘白兔灯’。”
巴金《家》《秋》——
每张桌子旁边
各站三个仆人
巴金自幼生活在四川成都一户地主之家,豪门生活给他留下了抹不掉的记忆。在小说《家》中,他用了很大的篇幅来写高公馆过年的情景:
“大人们忙着准备过年的时候礼节上和生活上需要的各种用品。仆人自然也跟着主子忙,一面还在等待新年的赏钱和娱乐。晚上厨子在厨房里做点心,做年糕;白天各房的女主人,大的和小的都聚在老太爷的房里,有的在右上房的窗下,或者折金银锭,是预备供奉祖先用的;或者剪纸花(红的和绿的),是预备贴在纸窗上或放在油灯盘上的。”
大户人家的年夜饭到底有多奢华、多讲究?从巴金的小说《秋》中可见一斑:
“两张大圆桌摆在堂屋中间,桌上整齐地放着象牙筷子,和银制的杯匙、碟子。每个碟子下面压着一张红纸条,写上各人的称呼,诸如老太爷、陈姨太之类。每张桌子旁边各站三个仆人:两个斟酒,一个上菜。各房的女佣、丫头等等也都在旁边伺候……八碟冷菜和两碟瓜子、杏仁摆上桌子以后,主人们大大小小集在堂屋里面,由高老太爷领头,说声‘入座’,各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夏鼐日记——
下午家中“还冬”
于潮涨时举行
考古学家夏鼐在其日记里记录了1943年、1948年、1949年在浙江温州过年时的情景,其中不乏有祭灶、还冬、分岁等当地传统腊祭习俗。简洁的描述,让读者了解到那个年代春节特有的民俗:
“下午家中‘还冬’,于潮涨时举行。在中庭燔柴为祭,祭品则以天雨改陈于正厅中,凡十二品【猪头、烧鹅、腊肉、鸭、鸡、松糕、瓯柑、饭、鲤鱼、元宝(糖糕所制)、桃糕、豆腐】。另一桌祭五路财神,仅有十品,即略去猪头及烧鹅也。今年各物奇昂,猪头六七十元,鹅40余元,鲤鱼一对40元,他物类推。”
“今日为除夕,傍晚家中于庭堆柴作燔祭,点岁灯,令儿童辈分置于家中各处,然后用除夕酒,分压岁钱与儿童辈,夜间守岁,食煨芋。”
郁达夫《婿乡年节》——
厨下头刀兵齐举
屋子里火辣烟熏
郁达夫把浙江杭州称作“婿乡”,意思自己是杭州女人的夫婿。他有一篇《婿乡年节》,讲在杭州居家过年的杂事:
“先要从杭州旧历年底老婆所做的种种事情说起。第一,是年底的做粽子与枣饼。我说:‘这些东西,做它作啥!’老婆说:‘横竖是没有钱过年了,要用索性用它一个精光,籴两斗糯米来玩玩,比买航空券总好些。’于是乎就有了粽子与枣饼。第二,是年三十晚上的请客……酒是杭州的来得贱,菜只教自己做做,也不算贵。麻烦的,是客人来之前屋里厨下的那一种兵荒缭乱的样子。”
“年三十的午后,厨下头刀兵齐举,屋子里火辣烟熏……天晚了,客人也到齐了,菜还没有做好,于是乎先来一次五百攒。输了不甘心,赢了不肯息,就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的攒了下去。结果弄得头鸡叫了,夜饭才兹吃完。有的说‘到灵隐天竺去烧头香去吧!’有的说\‘上城隍山去看热闹去吧!’人数多了,意见自然来得杂,谁也不愿意赞成谁,九九归原,还是再来一次。屋里头,只剩了几盏黄黄的电灯,和一排油满了的倦脸。地上面是瓜子壳,橘子皮,香烟头和散铜板。”
“客散了,太阳出来了,家里的人都去睡觉了;我因为天亮的时候酒意未消,想骂人又没有了人骂,所以只轻脚轻手地偷出了大门,偷上了城隍山的极顶。一个人立在那里举目看看钱塘江的水,和隔岸的山,以及穿得红红绿绿的许多默默无言的善男信女,大约是忽而想起了王小二过年的那出滑稽悲剧了吧,肚皮一捧,我竟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同时也打了几个大声的喷嚏。”
张恨水《年味忆燕都》——
可以把忧愁丢开
至少快活二十四小时
旧时北京过年极为热闹,就连作为南方人的张恨水都为之着迷,以至于他在后来的散文《年味忆燕都》中不止一次流露出对北平过年的眷恋:
“北平人士之过年,尤其有味。有钱的主儿,自然有各种办法,而穷人买他一二斤羊肉,包上一顿白菜馅饺子,全家闹他一个饱,也可以把忧愁丢开,至少快活二十四小时。人生这样子过去是对的,我就乐意永远在北平过年的。”
“一跨进十二月的门,廊房头条的绢灯铺,花儿市扎年花儿的,开始悬出他们的货。天津杨柳青出品的年画儿,也就有人整大批的运到北平来。假如大街上哪里有一堵空墙,或者有一段空走廊,卖年画儿的,就在哪里开着画展。东西南城的各处庙会,每到会期也更形热闹。由城市里人需要的东西,到市郊乡下的需要的东西,全换了个样,全换着与过年有关的。由腊八吃腊八粥起以小市民的趣味,就完全寄托在过年上。日子越近年,街上的年景也越浓厚。十五以后,全市纸张店里,悬出了红纸桃符,写春联的落拓文人,也在避风的街檐下,摆出了写字摊子。送灶的关东糖瓜大筐子陈列出来,跟着干果子铺、糕饼铺,在玻璃门里大篮、小篓陈列上中下三等的杂拌儿。打糖锣儿的,来得更起劲。他的担子上,换了适合小孩子抢着过年的口味,冲天子儿,炮打灯、麻雷子、空竹、花刀花枪,挑着四处串胡同。小孩一听锣声,便包围了那担子。所以无论在新来或久住的人,只要在街上一转,就会觉到年又快过完了。”
老舍《北京的春节》——
老少男女都穿起新衣
门外贴好红红的对联
老舍对于老北京的年俗可谓如数家珍。1951年,他专门写了一篇《北京的春节》:
“在除夕以前,家家必须把春联贴好,必须大扫除一次,名曰扫房。必须把肉、鸡、鱼、青菜、年糕什么的都预备充足,至少足够吃用一个星期的——按老习惯,铺户多数,关五天门,到正月初六才开张。假若不预备下几天的吃食,临时不容易补充。”
“除夕真热闹。家家赶做年菜,到处是酒肉的香味。老少男女都穿起新衣,门外贴好红红的对联,屋里贴好各色的年画,哪一家都灯火通宵,不许间断,炮声日夜不绝。在外边做事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必定赶回家来,吃团圆饭,祭祖。这一夜,除了很小的孩子,没有什么人睡觉,而都要守岁。”
“元旦(这里指正月初一,编辑注)的光景与除夕截然不同:除夕,街上挤满了人;元旦,铺户都上着板子,门前堆着昨夜燃放的爆竹纸皮,全城都在休息。多数的铺户在初六开张,又放鞭炮,从天亮到清早,全城的炮声不绝。虽然开了张,可是除了卖吃食与其他重要日用品的铺子,大家并不很忙,铺中的伙计们还可以轮流着去逛庙、逛天桥和听戏。”
汪曾祺《四时佳馔》——
春而可咬
颇有诗意
过年读汪曾祺的散文,应该是再适合不过了。在他的作品里,有多处描写过年时的饮食,妙趣横生,比如《四时佳馔》:
“春节吃饺子,比户皆然。有些老北京人家吃素饺子,以蔬菜、炸油饼、熏干切丁为馅,取其清新爽口。立春日吃春饼。羊角葱(生吃)、青韭或盖韭(爆炒)、绿豆芽、水萝卜、酱肉、酱鸡、酱鸭皆切丝,炒鸡蛋,少加甜面酱,以荷叶薄饼卷食。诸物皆存本味,不相混淆,极香美,谓之‘五辛盘’。萝卜丝不可少。立春食萝卜,谓之‘咬春’,春而可咬,颇有诗意。饼吃得差不多饱了,喝一碗棒渣粥或小米粥,谓之‘溜缝’,如砌墙灌浆也。”(本报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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