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小的时候,进了腊月,母亲会对父亲用她特有的吴侬细语软软地说,乡下的糯米粉快来了。糯米粉是用来做汤团的,母亲嘴里的乡下是一个叫苏州的地方,城外的郊野是她的故乡。因为父母亲是南方人,所以一直保持着初一早晨吃汤团的习俗。
母亲基本不识字,平时一般都是父亲写信给乡下的舅舅,是用母亲的语气来写,一年总是要写几次,每当快要过年的时候,母亲不忘嘱咐父亲叫舅舅寄上两斤糯米粉,还有黑芝麻。信发出了,母亲就陷入等待的时光,可能她等待的不仅是糯米粉,还有那一份乡情吧。
不久之后,楼下会有邮递员推着自行车举着包裹单,站在院子里一面大声喊着母亲的名字,一面喊着“来包裹了”!如果我在家就会拿着母亲的一个黑色小图章,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梯。包裹是用不同颜色的旧布缝起来的,五颜六色,一般是两层,最里边才是白色的旧布。母亲用剪子铰开密集的针线,看到雪白的米粉,便用微微颤抖的手抓一把米粉放在鼻子底下反复嗅闻,仿佛能嗅出江南水乡稻谷的芬芳。
糯米粉到了,不急,母亲要到除夕这天才开始忙活起来。黑芝麻要用蒜臼捣成细末,加上白糖,再从饭橱深处拿出平时炼好而舍不得用的猪油,加在一起细细搅拌,最后成为一碗包汤团的黑色馅料。不仅有黑芝麻做的甜馅料,还有父亲特别喜爱的肉馅。一切准备妥当,剩下的就是和面包汤团了。除夕夜不断被迎春的鞭炮声划破,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在屋顶垂下的25瓦白炽灯淡淡的灯光下,母亲先是把茶盘洗干净,将用水湿透的毛巾铺上,这是为了防止粘连,因为汤团是湿的,不像包饺子那样需要干面垫底。她端坐在方桌旁,眼前是两碗一黑一红的馅料,一小盆和好的糯米粉,还有一小碗白水。只见她伸手抓一团糯米粉,先揉成一个球,再用拇指压出一个洞,把馅料放进去,然后再用拇指食指相互轻轻揉捏,待母亲两手松开时,一个雪白圆润的汤团跃然在茶盘里了,为了区分和黑芝麻馅的不同,肉馅的汤团则像大蒜一样有了尖角,就像今天我们在游览江南古镇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在氤氲的灯光里,我和父亲在床边坐着,屏住呼吸看着母亲慢慢地包着汤团。灯影里的母亲身体前后左右有节奏的晃动,茶盘里汤团的也在逐渐增多;她嘴里还会自顾自地哼出几句家乡小调,最后随着一块湿毛巾盖在包好的汤团上,母亲也停止了哼唱,虔诚的身影也定格在了身后的墙上。
窗外的鞭炮开始震耳欲聋,新年到了,年幼的我期待东方快些破晓,让我吃上母亲亲手制作的汤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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