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无论是香格里拉,还是勐巴拉西,这个词都与“人间天堂”大抵相通,而这是作家雷平阳生活之地,亦是其写作现场,呈现在其非虚构文集《白鹭在冰面上站着》中,是以阔大的写作景深接通云南的无际视域。在作家眼里,云南是他的文学诞生地,更是他的桃花源和乌有乡,这本非虚构文集即为他的“桃花源记”。
雷平阳的故事都发生在云南。从诗集《云南记》《出云南记》等,到散文集《乌蒙山记》《我的云南血统》,云南与雷平阳,似乎早已是互相成就与彼此滋补的生命共同体。在这部非虚构文集中,雷平阳依旧在乐此不疲地书写云南,“他执拗地趴在云南山水教育和故乡经验的‘针尖’上,直至耗尽他全部的深情、孤绝和悲悯”。
云南地处边陲,远离中原儒家文化的侵袭浸润,自有其飘逸飞升的精神空间。在雷平阳笔下,云南是一片古远的桃花源,那里澜沧江、怒江、金沙江、牛栏江,乌蒙山、哀牢山、基诺山、南糯山,山水密林鬼魅森森;天空丛林废墟,寺庙悬崖墓地,人神鬼巫,共生共荣,死生无迹。基诺山上的人神鬼可以打通边界,纵情欢愉。现世中的人却免不了要经受生老病死,甚至绝望之境。
雷平阳曾说,这里边每一篇文章写的都是他在云南山水间的阅历,也是他接受山水教育后的所思所想。“在山水精神与工商文明之间徘徊、写作和梦想,我敬畏那无处不在的神灵,亦心疼那些灵魂迷路的羔羊,由它们组合而成的戏剧古老而又新鲜,惨痛而又脱俗。”通过文字,雷平阳建立了一个独异的云南,它是地理的,又是精神和寓言的;它是局部的、地域的,却又是普世的,有整个人生世界的沟壑纵横。它是雷平阳的精神出处,更是他的桃花源与乌有乡。
在《白鹭在冰面上站着》中,雷平阳的创作母题高度凝练,他的笔触,总是绕不开山林、寺庙、虫鸣、墓地、疼痛和敬畏等一些“关键词”,他称是山水“后来拯救了我,给了我写作至今的力量”。诗人敏感多思,情感凝练而丰沛,当诗人雷平阳将诗歌语言这把利器腾挪于其他文体时,便会不可避免带上诗歌这种短促且富于节奏感的余迹。雷平阳有写出宏大史诗的野心,但炽烈的情感其实蕴藏在其文字的缝隙间。
本书集结的二十篇非虚构作品,蕴藏二十种磅礴的情感力量,形成了雷平阳独有的抒情风格:沉郁而炽热,粗粝而瑰丽。“我之所以一个人炮火连天,一个人电闪雷鸣,因为我爱着那一片山水,恶狠狠地爱着,不管不顾。”评论家张莉说:雷平阳的笔触是笃定的,枯瘦的,萧瑟的,但也是历经风霜的。他并不夸饰每一个用笔,该用力时也毫不减损。他以诗人独有的敏感捕捉到了事物本身的神性,从而也写出了他所怀抱着的、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情。雷平阳打通现实与幻想的边界,从山水密林中汲取力量,构建一片“纸上的旷野”。在《白鹭在冰面上站着》中,“按照山地民族古老的情爱观,因为爱,人间、鬼国和神界是互相开放的”。云南的山川物候、历史文脉、民生世情转化为其阔大的写作景深,接通了雷平阳的无际视域。“人鬼神在村庄里同住,也在文字里同在。这是雷平阳作品最迷人的部分。”
“现在我们的身边每天都在发生着只有神话中才有的大悲或大喜,神性没有唤醒人性,悲剧总是拔地而起,喜剧也从不需要铺垫,生活的每个点上、面上和每一条线上,处处都是悬崖。”雷平阳的这段话似可成为其这部作品的创作动力与写作路径。他的文章,看似在讲一个个听来的故事,其实字里行间都有来自个人的咀嚼和吞咽,在吞咽中,他带来的是一个全新的乌托邦或桃花源般的世界,但内里是冲淡的乡愁,是说不尽的忧伤,更有冰冷彻骨的悲剧。他从古远而富蕴浪漫诗意的地名考中,觅到的恰是苦难的底色与苦难中依旧向上的光亮。
他发见云南故乡悲情的大地上,深陷现实泥淖的人们;他更发见绝望中生出的希望力量,他们沉重更轻灵,从污浊中寻见光和亮,奔向桃花源与乌有乡。在《白鹭在冰面上站着》中,雷平阳用浪漫消解苦难,用克制笔调游走于山水林间,用不动声色与静观其变叩问人世的无常辗转。《钟山》文学奖给这组文章的授奖词,可成为这部作品的注脚:“每一篇文章就是一曲农业文明或故土的挽歌,雷平阳在他的散文书写中坚持着他的诗歌秉持的地方性和小叙事,以此凝视、静观和告慰着他熟悉的山水、亲切的乡民和敬畏的神灵,看似散淡、闲适的书写中,涌动着朴素而执拗的力量,借由一方山水抵御似乎锐不可当的文明现实。”
《白鹭在冰面上站着》,雷平阳/著,译林出版社202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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