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蜀葵花开满山

◎肖毅

柳树垭，是有色彩的。

春暖花开，姹紫嫣红，自不必说。最美的，还是成熟季，漫山的黄蜀葵，金灿灿的柑橘园，飘香着丰收和喜悦。

稻谷，一片片见风长，一阵风、一阵雨过去，谷粒就饱满一片，金灿灿压实一田、一湾。柑橘，经过一个暑季烈日烘烤，果儿青黄着、圆润着，结实而艰难地昂首，迎向天空，迎向阳光。玉米，一排排萌动在青褐的衣下。不起眼的花生，不动声色地青苗、漫藤、长籽、鼓粒，撑开蓬松的土，那土，早就掩饰不住藤“裙”下生命的腹。

最惹眼的，是漫山的黄蜀葵。一片片，一沟沟，层层叠叠，漫山遍野，像彩

带，似轻绸，顺地势，傍渠沟，一

夜雨雾，疯了似的，蓬蓬地开。不

知哪位画者，执笔往塘堰浓浓地

一蘸， 只轻轻地一泼、 一挥、一

拉，色彩就粉黛一片，芳香就馥郁一山。

近秋，天高云淡，宜人清爽，牛羊悠游，鸡欢狗唤，枝头初稠；金秋，果丰橘实，瓜熟谷盈，作物回家，颗粒归仓；锦秋，即使没有春的斑斓，夏的火热，冬的白洁，但那色，却夸张得让人慌张。

收黄蜀葵是柳树垭的大事。自果园套种药材，种植黄蜀葵，持续发展几年，面积快近千亩，在人少地薄的柳树垭已成为大产业。黄蜀葵，见天长，一夜间，漫山遍野，密密匝匝，持续数月。天麻麻亮，村党支书就发动电三轮，过秤的地秤、箩筐、记事簿，还有大得吓人的茶水壶。他和妻子一边骑行，一边打电话催促务工农户出工。其实，老乡比他们还要早，连平时很少到场的一个业主也骑着摩托，早早地过来，一起做事。

薄雾锁晨， 太阳来不及撩开清晨的黑，老乡就到了园里。地里清一色都是妇女———有的送走了读书的孙辈，有的煮好了猪食， 有的连午饭一并带来， 匆匆地穿行在弥漫着雨水露水雾水汗水之间。 摘黄蜀葵看起来简单，得有些“讲究”：一是得穿水

靴。无论是雨水，还是露水，甚至是雾水，看起来那么不足道， 但时间长了， 水一滴滴浸进鞋里、灌进裤管，鞋沾上泥，像吸上了一块铁板，沉沉的。二是得戴手套。黄蜀葵有微刺，尖且细、密而利，虽然早已习惯，仍忽视不得。 像我等细皮嫩肉没干过农活的，刺进指腹，钻心的疼，刺了胳膊，一片绯红。三是得备一大壶水，或者粗粮。早出晚归、忍饥挨饿，是摘黄蜀葵必有的思想和身体双重准备。

乡村早晨，凉爽宜人，但临近秋伏，气温仍居高不下。摘黄蜀葵的妇女，趁伸伸腰、擦擦汗、歇歇气的当儿，拧开半温的壶，饱饱地来一口，顿时，从嘴角，到肚腹，自上而下，透彻的舒爽。有时，从裤兜摸出二三粒花生，扔嘴里，细细地嚼，爽爽的甜。摘黄蜀葵这些手工活，看似劳动强度不大，但清晨四五点起来，一直到十一二点，非常的累，可一天下来，如果不偷懒， 可以摘200到300斤， 摘一斤4毛钱，算算也有100元左右的收入，在黄蜀葵前后茂盛开的几月，连着做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花开时节，最舒心的，当然是收花，而最烦人的，还是收花。城市化的提速，青壮年留不住，农村都剩些老人，劳动力不足，是个大问题。一夜暴开的黄蜀葵，至少五分之一收不了，只一夜，那些地里的，就萎缩一团，耷拉在枝头，烂为滩泥。可那些今天才刚刚起苞的枝头，只一夜，又是灿烂的一树，金黄的一片。

烘烤房，锅炉边。熊熊的火光映着脱贫户何召元疲惫的脸， 他在烤房连轴转已近一月。照看烤炉是他的职责，这些天黄蜀葵疯了地长，葵花一车车地来，装袋转运的车一趟趟地走， 火必须一直要燃着，添加煤炭，控制温度，保证烤箱循环转动的黄蜀葵均匀受热。 火光照着他煤黑的脸和蓬乱的头发。

烤房里，一老乡把黄蜀葵铲成一堆，另一个接力往扎扎滚动的传输带倾倒，再铺匀。 载着黄蜀葵的传输带徐徐爬升，连起院坝满地的黄蜀葵， 成为黄色的带。蜜蜂嗡嗡着，扑向那移动的花，它们得趁黄蜀葵被传输带送进烤箱前， 抓紧采集蜜汁。何建国自重庆退休回村后，加入产业园，成为业主之一后，他日夜守候在这里，从开荒、平地、整形、除杂、割草、拢沟、碎土、播种、疏苗、补苗、施肥，到采摘、运输、卸载、晾晒、烘烤、装袋、密封、进库，再忙着联系商家，装运、收售、发放劳务费，整天待在园里，一天难得回一趟家，忙得直不起腰，但脸上疲累而开心的笑，一直没有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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