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蕴人生 笔藏大义 走近纪念陈半丁逝世五十周年特展

《牡丹图轴》陈半丁《苏轼秋景诗意图轴》陈半丁《临蓝瑛笔意图轴》陈半丁《梅竹图轴》陈半丁

□梅子

近日,“天半人半——纪念陈半丁逝世五十周年特展”在辽宁省博物馆隆重启幕，共展出馆藏陈半丁及相关书画作品82件组，全面展现了陈半丁先生的卓越书画艺术成就。陈半丁先生是20世纪融合“海派”与“京派”绘画的艺术大家，他勇于探索开创“陈派”，人格高洁引领一代画坛，对新中国美术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作为吴昌硕得意门生，齐白石至交，陆小曼恩师，其艺术之路可谓：“墨蕴人生，容世间欢乐坎坷。笔藏大义，为华夏凛然担当。”

本次特展，观众可以通过不同板块的专题解读、名家作品的对比展示，一起了解和赏析陈半丁先生广博而精深的艺术世界——

自幼“嗜书画入骨，饥饿犹不顾也”

与吴昌硕的师生情缘

“今年是陈半丁先生逝世五十周年，其艺术人生跨越了清末、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时期，其艺术可与齐白石齐名。”辽宁省博物馆相关专家介绍，此次特展分为五个专题板块，各专题名称及展览名称“天半人半”皆取自陈半丁用印，以此展现了陈半丁在绘画、书法、篆刻等方面的高超造诣。

“惠我良深——继承篇”主要介绍陈半丁的绘画精研古法，继承传统。无论是徐渭、陈淳的花卉画，还是石涛、髡残的山水画，都是陈半丁师法传统的门径，尤其吴昌硕的金石画风更是陈半丁绘画的源泉。“花草精神——花卉篇”则介绍了陈半丁的花卉画巧妙融合了“海派”绘画的妍丽多彩与“京派”绘画的清新雅逸，洋溢着浓郁的时代气息，形成了独具意蕴的“花草精神”，备受人们的推崇和喜爱。“笔底河山——山水篇”介绍了清初“四僧”、明代“浙派”“吴派”乃至宋元名家，都是陈半丁山水画的根发之源。他将山水画传统的笔墨境界跃升为画家心境的雅逸澄明，形成独具一格的山水画面貌。“半丁弄翰——书法篇”介绍了陈半丁一生以画家行世，书法亦有独得之妙。他的书法最初受益于吴昌硕，以篆籀入径，复师明清文人之书，又师法宋人笔意，上溯“二王”，由碑入帖，洒脱中见挺劲风骨。“合众共济——师友后学篇”介绍了陈半丁青年时在上海结识了吴昌硕、蒲华及任伯年等海派宗师，受到点拨与提携，受益终身；中年迁居北京，参与了多个绘画社团的组织和创建，结识了陈师曾、齐白石等书画名家，逐渐成为京派画坛的中坚人物。张学良、梅兰芳、张爱玲都曾向陈半丁请益画技，绘画名家齐子如、尤无曲、王雪涛等也在陈半丁门下受教。

说起陈半丁的艺术人生的成功，吴昌硕提携非虚，但其艺术成就才是其成功的关键。

出身医学世家的陈半丁幼年贫寒，6岁丧母，9岁丧父，10多岁便为人佣工。陈半丁15岁时被家人送到钱庄做学徒开始接触书画，他自述中说：“那个时候‘嗜书画入骨，饥饿犹不顾也’。”19岁时他到上海小长芦馆做学徒，该馆专门经营书画碑帖印章等，有幸结识了吴昌硕。特展策展人杨勇介绍：“吴昌硕对陈半丁非常喜欢，不久将其收为弟子，又引荐他认识了另外两位海派大家蒲华和任伯年。所以说陈半丁到上海以后，结识了当时最重要、最有名的三位海派绘画宗师级的人物，眼界大开。”陈半丁跟随吴昌硕十年，朝夕相处深得吴氏真传。吴昌硕对这位弟子十分满意，1906年陈半丁自上海赴北京鬻画为生，可初来乍到的陈氏一无根基，二无人脉，三无达官贵人相助，鬻画又谈何容易？四年后陈半丁邀吴昌硕来访，在京数月吴氏亲自为他撰书画、篆刻润例，并介绍京城名人吴颧岱、贺履之、陈师曾与他相识，局面才逐渐好转。1922年陈半丁的10幅作品由陈师曾携带到日本与吴昌硕、凌直元等人作品同时展出，6幅作品被人购去。自此，陈半丁的艺术市场终于打开了新局面。

“印不让人”足见其自信

山水画《赤壁赋图》为上乘之作

展览中许多作品都体现了浓郁的个人艺术风格，其中“元人诗意图轴”“临蓝瑛笔意图轴”“花卉图轴”等作品更是颇具代表性。

作为“运古”高手的陈半丁，一方面研究古法不遗余力；一方面发挥个性，表现自我。务以古人成法，运以自然丘壑，加以个人的理想化，造成一种与古不背，却与古不同的独特画风。陈半丁从艺涉猎广泛，一生擅作花卉、山水、人物、翎毛及书法、篆刻等多个领域。他的花鸟画成就最高，起初承袭“海派”绘画传统，后又从徐渭、石涛笔意中得其精妙，容文人之大雅，最终形成了与齐白石大写意相对应的小写意画风，世称“陈派”。早期花鸟作品多以缶翁之意出之，参己意加以变化，后渐远缶翁的狂放重拙，而一变为清秀、潇洒，即便是浓艳也有超逸之气。上世纪30年代初陈半丁初步形成了自家风貌，作品风格潇洒、古雅，极具书卷气。晚年花鸟作品多为乘兴挥洒、笔墨酣畅淋漓之作，渐趋拙朴厚重、含蓄温润，呈现了温柔厚敦的境界。陈半丁的山水画创作则由“四王”入手，直溯宋元，师法古人，临古不辍。他一生钟情于石涛，其早期山水作品既有宋元的高古意趣，又有明清的笔墨韵致，形成了一种疏放、苍润、古雅、简约的个人风格。晚期山水画艺术家更注重虚境的追求，画风灵动浑融，将现实的大山大水化作大写意的水墨艺术，终登艺术高峰。

虽然陈半丁在书画方面迥然不群，但他最自信的还是篆刻。他曾有印一方：“印不让人”，足见其自负。他1894年在上海从吴昌硕学习篆刻，颇得吴氏真传。他上溯赵之谦、吴让之，近而探源秦、汉及战国古印，积其所长，注重章法的大疏大密和篆刻的古朴自然。所作印章，结字布局，线条劲挺，气息高古，构思奇巧，极有布白之妙。

因此，陈半丁山水、花卉、篆刻兼通，各个艺术门类均有佳作。其山水画《赤壁赋图》为上乘之作，该画作于1926年，也是陈半丁山水画的代表作品，取材于苏轼的《赤壁赋》。关于此画，著名学者史树青曾题：“陈半丁先生绘《赤壁夜游图》轴，东坡先生赤壁之游，前后两赋，名垂千古。今赤壁长诗由半丁先生书于本图之上，真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佳作也。”花卉，是陈半丁成就最高的画科。作花卉，陈半丁多以折枝花入画，不取全株而只采其中一枝或若干小枝，笔画细腻构图别致。此类作品在宋代达到顶峰，其雅俊秀丽的审美品位为后人追摹至今。陈半丁作小幅花卉作品多效此法，“牡丹”是陈半丁最为绘制的花卉题材，该画画面内容丰富热烈，两朵牡丹一白一红摇曳生姿，一正一背之态相映成趣。牡丹笔简形具，叶片随彩勾形，山石墨气十足，间以墨点勾连画面整体，笔法淋漓尽致，设色浓艳如生。画面适当留白使整幅作品密而不塞，神完意足。题款“总领群芳”突出牡丹的文化意味。展览中陈半丁《花卉册页》中的一幅水墨白菜，画面之中描绘了两棵白菜，一棵短粗，一棵高细。粗者叶片散开，形态张扬，用墨较重以凸显其位置在前；细者菜身紧裹，高出画面之外，用墨较浅以表其居于后。除了构图有别于折枝作品以外，该画更注重表达笔法和墨气的结合与表达，以中锋之笔写白菜筋脉，以泼墨法画白菜叶片，浓淡变换间尽显酣畅墨韵。

“强其骨”“不使孽钱”为座右铭

清风高节是家传

今日再谈陈半丁，最令人敬佩的是其为人。

1906年陈半丁自上海来到北京，曾有人推荐任职为官，陈半丁毅然谢绝。他以“清风高节是家传”自居，恪守先人遗训专门从事艺术，以卖画为生。而这时他正飘零寄食京都，囊中羞涩却仍不改先志叙写国画传统。

国难当头陈半丁又显民族气节。1938年北平沦陷，陈半丁不为日伪政府做事，坚持以卖画刻印为生，刻“强其骨”“不使孽钱”两方印章为座右铭。

人格如此，艺格亦然。

1923年和1926年，“京派”中最具领袖地位的陈师曾和金城相继去世，陈半丁开始挑起大梁成为“京派”重要奠基人。新中国成立之初，由于受到艺术上“以素描来改造国画”的融合派的影响，使传统中国画受到严重影响，这在京城表现得尤为严重。面对这种情势陈半丁团结众多画家，积极奔走呼吁，设法解决老国画家的生活问题以及中国画的传承与发展问题。在其倡议下政府于1954年正式成立“民族美术研究所”（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前身），这是有史以来中国第一个国家级的专业美术研究机构。毫无疑问陈半丁是高傲的：他拒出为官，不使“孽钱”。但他又是平易的：他的绘画成就如此之高，却十分谦逊。他常说：“我随便抹两笔，哪里算得上艺术？艺术范围太大了，建筑制造乃至枪炮子弹全是艺术。绘画不过是文人余兴，课余爱好，往清高里说也不过是一种高尚的玩意儿而已，像我这样简直谈不到艺术。”而教书育人，他也从不觉得自己全能：“一群学生学画，叫他们都学我，这个不妥当。就如同唱戏，他是旦角的嗓子，绝不能因为和我学而唱老生，所以与我不相近的我不教，不能让人家费力不讨好。”

展览还对与陈半丁有关的艺术家的作品予以关注，提及此不得不说的是陈半丁与齐白石父子之间的深厚渊源。据策展人杨勇介绍，齐白石跟陈半丁关系非常好。陈半丁到北京以后，他俩一见如故。齐子如是齐白石的第三子，在齐白石子女中最具绘画天赋，深得齐白石喜爱。1920年齐子如入京求学的当年，就应父亲命拜陈半丁为师，成为陈半丁的得意弟子。展览中还展出了齐子如、陈半丁合作的《花卉昆虫图册》。关于这个册页，也有一段故事：这个图册一共15开，每一开上面都绘有一只昆虫，有蝴蝶、蜻蜓、蜘蛛等，这些昆虫是齐子如从父亲齐白石那儿学来的一个非常有特色的绘画题材，画得非常精细。但是15开图册里除了昆虫，其他内容都还没画，是空白的。直到1955年齐子如过世时这套册子他始终没画完。1957年齐白石先生过世的时候，辽博老馆员胡文孝先生拿着齐子如未完成的昆虫册页去吊唁，请陈半丁先生在他的弟子齐子如的这套册页上补绘花卉，陈半丁逐一为此册补画了各色花卉枝藤，并在每一幅作品上题识，如“湘潭齐良琨……余之得意弟子，不幸早故”“半丁、子如生死合作”等，使这本册页成为一个完整的作品，可见陈半丁与齐子如师徒之情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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