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文珏
《金刚川》正在热映。银幕上殷红如血三个中文字,旁边注释着影片英文片名The Sacrifice——牺牲。烽烟滚滚,1953年夏天,金城战役的这场前哨战内容其实简单:中国人要在金刚川修桥过河,美国人要炸桥阻挡,七炸七修。
影片分“士兵、对手、高炮、桥”四个段落,以步兵、炮兵、工兵的不同角度分头呈现战役里的同一天。始终聚焦普通士兵的讲述方式,以战争的局部、时代的细节,始终凝视关于“牺牲”的诸多问题:七十年前,英勇的战士们何以无惧牺牲慷慨赴死?七十年后回首,又该如何去致敬那样的牺牲,我们能否真正地、从心底理解时代的钢铁意志,英雄的热血与眼泪?
极致情势下,国家的宏大概念具形具意——它就是眼前的桥。“拱卫式”讲述里,金刚川上的桥不仅是你死我活的搏斗之地,更是每位志愿军战士心中的故乡和亲人、拼死捍卫的新中国。桥,也成为所有战士的生命,此起彼伏,如同反复死去又接替活着,你为了我,我成为所有的你。于是永远有人在牺牲,永远有人被牺牲赋予更大的勇气与责任,无惧一切而前进,把一个人的生命活成无数人。
没有一个人的牺牲不让人动容。最高泪点在张译、吴京担纲的高炮连。张飞与关班长的相处是充满情感的,龇牙斗嘴亦师亦友,而当意识到一门炮已暴露后,混不吝的关班长连恐吓带糊弄撵走张飞,淡定守在明处。他们争的是炮位吗?不,他们争的是牺牲。关班长被炸成血雨,桥迎来短暂的修复时间,张飞对步兵连长闷声扔了句“你安生过桥”,掉头离去。大部队不断伤亡、战友牺牲的惨烈狠狠捶着心,他越走越快,疯了般大喝“点火”——他选择暴露炮位,以火光和弹轨吸引敌机,掩护大部队过桥。
燃回春浩浩,照破夜沉沉。张译的演绎近乎演员极致。抛却生死只求一战的静与暴烈,把自己活成最后一枚燃烧的炮弹,呼啸怒吼,通体红亮。群像令人难忘:十七八的小战士,似乎懂又似乎懵懂那声“点火”的意义,猛地提起油桶;负伤的炮兵们慢慢站起,立成一圈,仿佛参加为自己而设的浇奠。每个人颔首甚至微笑,他们拍拍小战士的肩,以最平静的无畏,做着战友间最珍重的道别。之前,他们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士兵,此刻,瞬间暴跃而起的精神强度,足以令人在泪水中触摸“牺牲”的当时影像与真正含义。
冲击感极强的个体叙事,代替了磅礴的集体叙述。我们从普通人的心门认领这些情感,随着血泪体会战争的残酷艰难,以及由此迸发的对国、对民、对战友至坚至淳的情感。渺小的人与庞大的战争之间,充满细腻的连接,微小的通道。战争的局部,细胞般完整传递出极限的意志、情感。
《金刚川》有很大程度的艺术化加工,历史上此战没有如此激烈。但影片的选择并非一比一再现历史,而是进行历史的浓缩。没有牺牲何来胜利?三年中曾有许许多多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境,影片把金刚川的艰难进行了符号化。“难”与“牺牲”是一体两面,如果艰难不够详实,牺牲的纯粹与滚烫也将被过于轻浮地理解。而故事中几乎所有牺牲者都能找到战斗英雄的真实影子。炮兵排长张飞,一臂一腿被炸后仍能完成炮击动作,这个形象是有原型的——1951年第五次战役,原高炮63师独立31营3连被美军汽油弹攻击,高炮班唯一活着的刘四身负重伤,却咬牙单人击落一架F-84。可以说,在极端残酷面前,战役与战役之间没有隔阂,牺牲与牺牲之间,实无分别。激烈的情感推动绝不是无根之水,它们在个体之间不断叠加,渐渐共振为惊涛骇浪,悲壮澎湃,以一种最大化的释放,作为历史静静的回答。
最近的《面对面》节目,董倩采访杨根思连长的战友、全连幸存的杨茂盛。“我替你活着,我儿子就是你儿子,取的名叫杨根宝……”老人今年终于去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祭拜了连长,他流着泪说,“从沈阳回来身体垮得很快,之前老有这个念想,想他,想见他一面。心愿实现了,觉得自己也撑不住了”。闻者动容。197653位牺牲的志愿军战士,每一份牺牲,每一份怀念与致敬,都能在《金刚川》中找到相似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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