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秋天 ●梅莉

表白秋天

●梅莉

秋往深处走，眼看就要步入晚秋。然而，对于这个最美丽丰盈的季节，我还没有隆重地向它表白，这怎么行呢。

作家潘向黎在《万念》一书里写道：“肥蟹一篓/九雌十雄……锡壶一把/陈年黄酒/生旦各一/游园惊梦/清风徐来/万念俱灰”，这是秋天的雅事。拆螃蟹喝黄酒看昆曲，再加上秋天宜人的气候，徐徐清风，酒不醉人人自醉，是什么都可以不想了。

去趟苏州吧，江南好，离上海又这么近。眼下阳澄湖的大闸蟹正肥美。章太炎夫人汤国梨曾感叹：“不是阳澄湖蟹好，人生何必住苏州。”驱车前往苏州阳澄湖，找到一家在阳澄湖内有三个螃蟹养殖基地的蟹店，每人点一雌一雄一对，又有酒香草头、银鱼炒蛋等小菜佐之，因开车不能小酌，遂以茶代酒。吃蟹是个细致慢活，考验你对待美食的耐心，小孩子都不爱吃蟹，说太麻烦，中年人才有闲情不疾不徐地在姑苏城把一只蟹慢慢拆了吃。这也是我在秋天做得最幸福的事之一。阳澄湖蟹有其特点，壳薄如纸，柔嫩鲜甜，令无数吃货竞折腰。

吃好蟹，跟老板说想去阳澄湖上看看蟹们生活的地方。老板姓施，五十多岁，身材挺拔，仪表堂堂。他立即派人带我们从酒店后门直接坐船游湖了，原来酒店与湖相连，开门见湖。船行水上，只见偌大的一面湖，几乎被螃蟹养殖基地瓜分了。忽看到有几只鹅被关在水面的笼子里，问船工这是为何。船工说，鹅是用来看护螃蟹的，如果夜里有人来偷蟹，鹅就会嘎嘎大叫。难怪丰子恺先生写白鹅，说养鹅等于养狗，它也能看守门户。船工还告诉我们，蟹不仅要防偷，还要防止它“越狱”逃跑。西北风刮起时，蟹脚就痒痒了，会爬出水面，爬到护栏网上，挂得密密麻麻。我很担心地问，那它们掉出来了怎么办，船工说，不碍事的，外面的水底还有蟹笼，就算上天入地，蟹们也跑不了。

没有养蟹的湖面，铺着挤挤挨挨的菱角菜，细脚伶仃的白鹭在上面优雅地踱来踱去，冷不丁地又振翅飞远了。

秋天的第一场蟹事结束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上海，又赶去朱家角课植园看了一场实景园林昆曲《牡丹亭》。自从世博会那年，谭盾导演携手昆曲王子张军将此剧打造成功后，引起不小的轰动，演出已有十一载，成为上海昆曲的一张名片。记得几年前武汉的一个朋友曾专门坐高铁来朱家角看戏。而我今年才头一回看，依然一票难求。这是个美丽的夜晚，风清月朗。园林真是承载戏曲的最佳舞台，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叶小舟缓缓地划来，上面立着翩翩公子柳梦梅。开启了官宦千金与贫寒书生之间三生三世的爱情故事。古典的戏曲中加上了现代音乐，甚至还有摇滚，唱词有中英文两种，自然吸引来不少年轻观众。对白也很幽默，杜丽娘去了阴界，阎王问她为何而死，答曰因做春梦醒来思君不得而亡，阎王说，唉，想不到你跟我生前一样，也是个痴情人呐。全场爆笑。虽然对于昆曲我是门外汉，但对于这种实景园林演出方式非常喜欢，那些古老优美的唱词投影在河边树干上，更显得独具创意。公子小姐在水边水袖翻飞地对唱，又有灯光特效加持，给人带来的视觉美感是很具冲击力的。

看完戏，抬头见一轮明月挂在空中，竟不知今夕何夕。

四季大美，人生过半。有生之年，不妨对每个季节都来一场郑重的表白吧，春天赏花、夏天看海、秋天望月、冬天滑雪，这样的日子才会过得余味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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