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心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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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城路新华书店的展示区，一张大方桌的前角，整齐摆放着八九本黄仁宇先生的史学书，和初版一个样式的封面，只是颜色深了些。对孩子说：“等你再大些，可以把这套书看一下。慢慢来，不用急，爸爸断断续续看完这几本书也用了五六年的时间。”

回想不太年轻时对自己影响比较大、甚至有些启蒙意味的书，就包括黄仁宇先生的《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曹聚仁先生的《中国学术思想史随笔》以及曼昆教授的《经济学原理》。之所以有大影响，是这几本书开了脑海的天窗，忽然间发觉原来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还可以走另外一条路，甚至是另外几条路。

给孩子讲历史，常遇到的问题是“他是好的还是坏的”，就像给老人们说珍稀的动植物，一句话“能吃吗”就到头了。怎么回答，都缺点味道，毕竟大是大非、大奸大恶的人或者事，理一下总是特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评说倒是不少，更何况我们所说的历史就真是真相吗？

“性沉深机警，多智数……十年内海寓肃清，四夷詟服……询经济之才也”“毅然以一身担当天下安危，任劳任怨，不疑不布，卒能扶危定倾，克成本原者，余考之前史，江陵一人而已”“他是一个天才，生于纷繁复杂之乱世，身负绝学，他敢于改革，敢于创新，不惧风险，不怕威胁，是一个伟大的改革家”“偏衷多忌，小器易盈，钳制言官，倚信佞，方其怙宠夺情时，本根已断矣。威权震主，祸萌骖乘”“器满而骄，群小激之，虎负不可下，鱼烂不复顾”“没身之后，名秽家灭”“包藏祸心，倾危同列，真狗彘不食其余”……

上面的话，字面意思不用全懂，大家也能看出有好有坏，好的“高大上”，坏的“令人发指”。可这偏偏都是对一个人的评价——“张居正有着天使与恶魔这两面。他也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是一个孤独的英雄。即使是现在又有多少人能够懂他”。

张居正也是特例，拿他说事，只想告诉大家在给孩子讲历史讲人物时，最好不单单以我们理解的非此即彼的观念去套用，把波澜壮阔的时间之河简化到一条溪水，要么在岸边要么在水中。

这让我想起钱穆先生讲中庸之道，引用中间一段作为我们看历史的方法——“无论何事都有两端，此两端，可以推到极处各成为一极端。在此两极端间之中间都叫做中，此一中可以有甚长之距离。所谓‘中’，非折中之谓，乃指此两极端之全过程而谓之中。如言真善美，是此一极端，不真不善不美是那一极端。但此真、善、美三分，只是西方人说法。照中国人讲，此世界便是一真，不是伪，真伪不能对立。若论美丑，此世界是浑沌中立，既非极美，也非极丑。中国文化是人本位的，以人文主义为中心，看重了人的一面，则善、恶对立不能不辨。但纵是一大圣人，亦不能说他已达到了百分之百的善。纵是一大恶人，亦不能说他是百分之百的恶。人只在善、恶两极端之‘中道’上，既不在此极端，亦不在彼极端。但必指出此两极端，始能显出此中道，始能在此中道上理论有根据、行为有目标，故说‘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若非执其两端，则中道无可见。真实可用者乃此中道，非其两端。此乃中国人所讲‘中庸之道’之正确意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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