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月与玩月

□郑学富

中秋节最深入人心、最为普遍的民俗,是团圆赏月。和睦团圆是中国人传统的民俗理念，由月圆联想到家人的团圆、亲情的团聚。自古以来，无论是豪门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此夜都要阖家团圆、共庆佳节。而家人团圆的重要形式，就是设置家宴，在一起吃月饼，赏月饮酒，其乐融融。

中秋赏月的风俗，在唐代繁盛一时，融入了唐朝开放包容、自由浪漫的时代精神，演绎出更多的传奇故事，如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等活灵活现的神话传说，使中秋文化充满瑰丽多姿的色彩和浪漫迷人的魅力。两宋时期，宫廷和民间的赏月活动蔚然成风。《东京梦华录》曾这样描写东京汴梁赏月盛况：“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家争占酒楼翫月，丝篁鼎沸，近内庭居民，夜深遥闻笙竽之声，宛若云外。闾里儿童，连宵嬉戏，夜市骈阗，至于通宵。”明清时期，中秋赏月活动盛行不衰，已与春节等节日齐名，成为一年当中的重要节日之一。

《燕京岁时记》中记载：“每届中秋，府弟朱门皆以月饼果品相馈赠。至十五月圆时，陈瓜果于庭以供月，并祀以毛豆、鸡冠花。是时也，皓魄当空，彩云初散，传杯洗盏，儿女喧哗，真所谓佳节也。”曹雪芹在《红楼梦》七十五回里详细描写了贾府的赏月活动，团圆宴要设在山之高脊的凸碧山庄内，“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特取团圆之意”。在座次上特讲究辈分，“上面居中贾母坐下，左垂首贾赦、贾珍、贾琏、贾蓉，右垂首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团团围坐”。待男人们一番游戏欢乐后，“贾母又命将毡铺于阶上，命将月饼西瓜果品等类都叫搬下去，令丫头媳妇们也都团团围坐赏月”。

据说，中秋之夜月球距地球最近，月亮最大最圆最亮，所以从古至今都有饮宴赏月的习俗。回娘家的媳妇这一天必返夫家，以寓圆满、吉庆之意。夏仁虎的《岁华忆语》说：“是夜，家人团坐聚饮，曰圆月；出游街市，曰走月。”

而玩月较之于赏月，似乎离月宫更近了许多，不仅仅是仰望夜空，远远地欣赏，而且能伸手可及，细细地把玩品味，吟诗作赋，抒发情怀。这种玩月习俗称为“文玩”，是文人墨客的专利。据《晋书》载，早在晋代已经有泛江玩月赋诗之俗。东晋建都建康（今江苏南京），镇西将军谢尚镇守金陵牛渚；中秋之夜，他泛舟牛渚江上赏月，听到一条船上有人在咏诗。他驻听良久，大加赞赏，便邀来叙谈，此人即是穷书生袁宏。二人身份悬殊，却一见如故，吟诗畅叙直至天明。袁宏得到谢尚的赞誉，从此声名大振。这就是被后人津津乐道的“牛渚玩月”。727年秋天，李白途经金陵，在牛渚饮酒赏月，作《夜泊牛渚怀古》，感慨自己怀才不遇：“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

清人慧霖有《闰中秋玩月》诗，把一个百年难遇的闰中秋，描绘得情景交融、绚丽多姿。玩月不仅在文人士子中很盛行，而且在宫廷中也大行其道。1758年中秋节，乾隆帝在避暑山庄与群臣玩月赋诗，蒋溥现场作《月中桂兔图》以示祝贺。乾隆帝异常兴奋，在画上题诗一首：“秋暖无端迟桂芳，缀枝初折几苞黄。玉公式静守冰轮朗，画出人间满意凉。”蒋溥和在场的大臣刘统勋、董邦达、刘纶、介福等也纷纷在画上作和诗，体现了君臣和谐、关系融洽，表现了君臣以特殊形式欢度中秋良宵的闲情雅致，也折射出乾隆盛世的文化气象。

古往今来，中秋玩月，吟诵抒怀，文人墨客乐此不疲，留下的诗篇浩若烟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的《明月几时有》可谓是千古绝唱，他把人世间的荣辱沉浮、悲欢离合，融入浩瀚宇宙，豪迈旷达，浪漫奔放，熔铸成对天下离人的共同美好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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