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沧桑,岁月蹉跎。我终于熬到了退休的日子,绷了几十年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了。多年来居住的单位宿舍,现在也要易主了。人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跟随我几十年的家私物品,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于是,新的烦恼又来了。宿舍经过多天的清理,该搬的搬,该丢的丢,最后剩下一台缝纫机,不知如何处置。儿子说,干脆叫收废品的大叔搬走算了;妻子则说,其他的可以不要,但缝纫机可不能丢啊!语气中带着坚决。
锄头型的机头,几经岁月的磨损,黑色喷漆已经点点脱去,横梁上的“蝴蝶牌”三个字,仍那样亲切,机头右下方镶嵌着铝合金铸造的金黄色的蝴蝶,展翅欲飞,让人看着思绪连绵;机座面板,破损开裂凹凸变形,早已失去往日的光鲜,剪刀过处锲刻着岁月的疤痕;一踩踏板,发出硬邦邦的“呯嘭”声响,传动轮极不情愿地转动几下,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坎坷。
我抚摸着这台曾经熟悉的缝纫机,它历尽生活的艰辛,不离不弃跟随我几十年,辗转迁徙他乡,默默无闻见证着生活的沧桑与岁月的蹉跎,此刻,他又该何去何从?让我陷入了沉思……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资匮乏,很多商品都要凭票证供应。比如,买米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买肉要肉票等等,如果欲购买缝纫机、单车和手表这样的贵重稀缺商品,更要拉关系走后门才能买到。
那时,农村姑娘择偶,必看男方家庭是否齐备“三大件”。而缝纫机则是姑娘上门相亲的“三大件”之首,如果你没有缝纫机,人家连门都不想上。
我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里兄弟多,又是生产队的超支大户,很多生活必需品都还欠缺,就更不敢奢望“三大件”了。
眼看哥哥日渐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家里还一贫如洗,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拿得出手。父亲既焦急又无奈,又怎叫媒人去帮你家公子说媒?
这年的立春,父亲又去找大队书记求情,希望他恩赐一张“缝纫机证”。秋去冬又来,到了大寒,大队干部竟赐给我家一张“单车证”!
虽然未能实现父亲的夙愿,但父亲一琢磨,有单车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于是,他又心生一计,竟把刚买回来的红棉牌单车,原封不动地推到十几公里远的远房亲戚家换成了缝纫机!
用单车置换成缝纫机,父亲心里踏实多了,但过了些日子,他似乎又发现,缝纫机并非儿子婚姻大事的最大筹码,只能算整个事件中的一部分而已!
由于母亲疾病缠身,用不了缝纫机。家里还是缺少一个会缝补衣服的女人。于是乎,父亲就叫我们兄弟自己学会踩缝纫机,以后谁的衣服烂了,就自己补。
后来,我穿着一条先由哥哥穿旧了再给我的、有四大块补丁且褪成灰色的裤子去上学,洋洋自得地在同学面前炫耀。他们看着椭圆形的补丁,看着针脚均匀、用缝纫机缝补的裤子,纷纷投来惊奇的目光——他家竟有缝纫机了?
出来工作之后,我先后添置了手表和单车,荣升父亲之后,更是通过朋友关系弄到了这一台蝴蝶牌缝纫机。而立之年,我终于拥有了“三大件”。后来,单车被人偷走了。随着我工作的调动,跟随我辗转迁徙的,就只有手表和缝纫机这“两大件”了。
改革开放后,许多商品都敞开供应,特别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各式时装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以前在街头巷尾,靠一台缝纫机帮人缝补衣服赚钱养家的摊主,已经难觅踪影。从前视为珍品的缝纫机,大都蜷缩在房间偏僻的角落,尘封于杂物之中。我家的缝纫机,也只是妻子偶尔用来修改一下衣裳,使用的频率越来越低。
昔日被人拥戴的缝纫机,如今不见往日光彩。缝纫机命运的前世今生,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然而,其蕴含的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却永不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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