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奶奶 杨婧宜

一年了。奶奶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乡。今天是她的祭日，我远在深圳，但只要仰望夜空的星星，总会想起奶奶的嘱咐和念叨，那是让我温暖，督促我向上的力量。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比父母更爱你的是父母的父母。我想是的。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她给我的疼爱太多了，除了生活上，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直到奶奶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她都是一个极其要强的人。一年前的今天，ICU病房里护士告诉我，奶奶已经没有神智了，不清醒了。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冰冷。我轻轻地呼唤奶奶，像往常一样，给她讲我工作上的成绩，讲她的重外孙多想来看她。这时，奶奶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直盯着我，眼神像以往一样坚定。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从来不向现实屈服，从来不求人，这时的她与往常一样，只是，眼角渗出了几滴眼泪。不舍得孩子们，不愿闭上眼睛，抗争，直到最后一刻……

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邻居都说我长得像她。奶奶特别开心，经常带我去她厂里，跟她同事们炫耀一下，孙女会多少字，会算什么题……奶奶常跟别人说，孙女以后会有出息，她的功劳可是很大的，从小就教我。家里人经常打趣说：“您都没上几天学，怎么教的呢？”但其实不然，越是长大，我越是感觉自己身上有她的影子，而这个影子给了我莫大的力量。

我的童年，奶奶是最重要的人，也许没有之一。有一次，我睡眼惺忪地发现妈妈在看存折，然后藏在了衣柜里。于是我第二天偷偷地把存折找了出来，交给了奶奶：“奶奶，这个钱给你，买菜用，家里花钱的地方多……”我到现在也记得那时奶奶哭笑不得的样子，但心里一定会很欣慰很满足，这个孙女是没白疼，心里一直想着奶奶。我想是的。

记得小学时，我在江苏路上学，奶奶家在老四方，坐5路电车要一个多小时。有时候放学稍早些，我就会自己坐着公交车去奶奶家。虽然路远，但心里却从来不畏惧，而且特别期待。奶奶总会站在阳台上，远远地看见我回来了，就会好大声地喊我爷爷：“老头——咱孙女回来喽。”于是我使劲摆着手，大声地叫：“奶奶，我回来啦！”奶奶一直站在那里，满脸慈祥等着我，盼着我，向我挥手。那种温暖的感觉，就是我的家。

有时候我写作业写到比较晚，奶奶还会亲手给我做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打卤面。现在的我，还会经常在饿的时候想起那碗面的香气，可惜，我并没有学会。当时奶奶无数次讲给我听，先把啥下锅、后放啥，怎么翻炒、如何加水，啥温度将产生啥效果……而我只顾得享用，耳朵左进右出，祖传秘方成为我记忆里永远的味道。

奶奶虽然没有上过学，但却是异常的“革命”，我常叫她“马列主义老太太”。家庭聚餐时，我的父母、姑姑、姑父们都聚齐，奶奶就会正襟危坐在最主要的位置上。我爷爷很配合，从来不跟奶奶抢座。奶奶在席间一定会教育儿孙们好好工作，不要怕苦、不要怕累，要一辈子感恩我们党，要为国家多出力。也会一遍一遍讲述她年轻时的故事、她处事为人的经验。有时也会把爷爷这几天哪哪做的不对，儿女哪些方面还要改进，再点评点评。总之，奶奶始终会掌握话语权，怎么说都是她有道理。而我们只要负责听着、点头和吃饭就行。以前，我父亲工作很忙，常常大年三十也在工作岗位上，大年初一的时候，父亲单位领导会到家走访慰问，奶奶总会穿上每年只穿这一次的唐装，有板有眼地跟领导聊家常：“儿子加班我很支持，组织交办的任务必须不打折扣地完成，起早贪黑都是应该的。当母亲的绝不会拖累儿子的工作。”最后也一定会说一句“感谢党”的话。我之前常说笑，奶奶的表态完全可以上新闻联播。家风如此，我的爸爸、姑姑们还有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都成了勤奋工作、乐于奉献的人。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永恒，但是这种潜移默化的精神力量辈辈相传，也可以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永恒吧。

此刻，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儿时凉风习习的午后，夕阳映红了天际，蝉鸣声不绝于耳，远处的楼房一天天长高，吊车在不分黑夜白天地赶工。奶奶一边给我扇着蒲扇，一边哼着儿歌“大吊车真厉害，轻轻地一抓就起来”。我听到奶奶有些京戏感觉的声调，就会哈哈大笑起来。如今，奶奶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她带大的孙女未曾忘记。“每一个活过的人，都能给后人的路上添一丝光亮，也许是一颗巨星，也许是一把火炬，也许是一支含泪的蜡烛”……奶奶，我很想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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