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宪、外交、经济、奥运：安倍壮志未酬 日本站到十字路口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28日下午在首相官邸召开记者会，正式宣布因健康原因辞去首相职务，并表示在继任者选出前会继续履行首相职务。? 新华社 图

“志向未酬就放弃职务如断肠之痛”。8月28日傍晚，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记者会上宣布辞职，原因是溃疡性大肠炎复发，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安倍抿着嘴低头向国民“由衷道歉”，表示本不该在疫情期间做此决定。

安倍自己仅用了3天时间来“消化”放弃相位的选择，他在8月25日前往医院获知复诊结果后才下定决心辞职。在28日的记者会上，当被问及心情如何，安倍坦言：“直到最后一刻还在修改辞职讲话稿的措辞，所以连提词器也没来得及准备。”

东京新宿区的巨大电子屏幕直播了首相官邸记者会的实况，刚下班的美穗子驻足看了很久，她对澎湃新闻说：“震惊了，安倍首相明明努力了那么久，怎么突然就放弃。”出生于日本山口县的美穗子和安倍算是老乡，她和家乡人都对这个结局感到遗憾，但也发现很多日本人对此并不关心。“不管谁来做首相，对于我们来说，民生和经济上的作为最重要。”

另一边，新任首相的竞争者已按耐不住激动情绪，安倍辞职的话音刚落，日本前外相、自民党政调会长岸田文雄和前自民党干事长石破茂均表明，有意角逐自民党总裁一职。据共同社28日报道，自民党考虑在9月15日举行总裁选举。

安倍要挂冠而去，从8月28日这一晚开始，日本政坛的暗流已演变为汹涌巨浪，它将推动“后安倍时代”走向何方？

震惊、称颂、追责声蜂拥而至

在安倍晋三向全国宣布辞职之前的2个小时，他召集自民党干部举行了临时会议，在党内传达了辞任的消息。尽管安倍近期连续两次赴医院检查，健康恶化的消息频传，但不少阁僚对于首相辞职的决定仍感到猝不及防。

据日本广播协会（NHK）28日消息，自民党副秘书长稻田朋美说：“说实话，太令人惊讶了。”日本经济再生大臣西村康稔也表示：“安倍首相这些天一如往常地工作，完全想象不到（辞职）。”包括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在内的多位阁僚则对安倍辞职表达遗憾之情，并向这位坚守7年多的首相致敬，其中小泉纯一郎之子、环境相小泉进次郎说得最多，作为受安倍一手提拔的政坛新星，他称赞道：“首相与病魔斗争后，再度挑战，实现了长期执政，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然而，不少日本在野党政客直到这一刻还揪着安倍的小辫子不放。国民民主党议员小泽一郎直言“安倍政府破坏了国家的伦理和道德”，并一一列举了安倍任内遭检举的“森友学园和加计学园”丑闻、“赏樱会”风波等一系列问题。社民党党首福岛瑞穗甚至要求安倍在身体状况好转之后，亲自说明前司法大臣夫妇“贿选案”的详情。

日本之外，其他国家及国际组织领导人也迅速表态，俄罗斯、韩国、英国、澳大利亚、欧盟方面先后发声，肯定安倍在发展外交关系上的努力，并祝愿他身体健康。

日本《每日新闻》28日晚就安倍辞职一事在大阪街头采访路人，多数市民对安倍的外交表现感到满意，但是普遍指出安倍政府抗击疫情的领导力不足。

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对澎湃新闻表示，辞职之后，日本国内对于安倍的执政会持偏负面态度，前一段日本舆论调查中对安倍的支持率低于反对率，反对安倍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疫情和经济，认为他没有控制好疫情。此外，紧急状态一取消，日本疫情又迅速扩大，每天七八百个新感染者。“当然，他辞职后压力相对在任来讲会好些，人毕竟都有一种同情心理。”周永生说。

党内“斗法”，继任者留悬念

在“短命内阁”多见的日本政坛，安倍创造了历史。日媒统计称，2012年之前，日本过去历任首相的平均任期只有两年。安倍久居相位近8年，这让继任者的争夺和悬念更引人关注。由于自民党和公明党执政联盟在国会掌握绝对优势，也就是说新的自民党总裁将接替安倍出任新首相。安倍在新首相组阁前将不设代理首相，继续履职。

至于自民党总裁的选举，一般程序是由自民党国会参众两院议员和基层地方党员投票产生，但是考虑到新冠疫情的影响，具体的投票环节如何设置还有待自民党内商议。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世界经济与发展研究所所长姜跃春对澎湃新闻分析，安倍辞职后，日本党派之间的斗争会从水下浮上水面，变得激烈起来，竞争形式也会多样化。党派间将进行各种条件交换、利益分配。

按照自民党的计划，9月上旬举行总裁选举，留给党派“斗法”的时间不足三周。在多次民调中人气颇高的原自民党干事长石破茂是该党第六大派系石破派的会长，也是反安倍势力的代表。他在8月28日下午向媒体表明，将参选下一任自民党总裁。与此同时，日本前外相、自民党政调会长岸田文雄也表示有意接班安倍。日本《每日新闻》今年2月曾刊文指出，岸田文雄被认为是接替安倍的“意中人”。岸田的基本战略是与安倍保持良好关系，争取安倍出身派系也是党内最大派系细田派的支持。

上海市日本学会会长、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咨询委员会副主任吴寄南对澎湃新闻表示，安倍想仿效他的外祖父岸信介，把首相职务交给了鸽派政治家，岸田就是从鸽派系统上来的。但岸田个人能力不太出众，自民党内并不太看好他。而石破茂虽然在地方人气高，自民党内对他也不看好，认为他对该党不够忠诚。在岸田文雄和石破茂相持不下的情况下，可能会有一匹黑马出现。即现任官房长官菅义伟，他是一个非常老练的政治家，近8年来也一直辅助安倍。

接下来将负责总裁选举事务的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很看好菅义伟，他在28日晚接受日媒东京广播公司（TBS）采访时表示，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是首相的有力候选人，并认为他如果当选一定能够胜任。然而菅义伟却未表现得跃跃欲试，多次强调自己从未考虑过竞选首相，甚至在26日接受彭博社采访时还说，安倍会一直任职自民党总裁直到明年9月任期结束。不料，第二天这一说法就遭“打脸”。

除上述三人之外，副首相兼财相麻生太郎、防务相河野太郎的呼声也较高。据共同社28日消息，79岁的麻生太郎在当晚的自民党派阀会议上表示：“我本人不寻求竞选总裁，但希望推荐那些能执行“麻生派”政策的人。”早在安倍辞职的前一晚，麻生就紧急召开自民党麻生派干部会议，商讨今后的政权运作以及“后安倍时代”的派系问题。

在外交和防务方面都有经验的河野太郎隶属自民党麻生派，曾在2009年参加过总裁选举。8月初在接受日媒《周刊文春》采访时被问及是否力争成为下任首相，河野明确表示“将尽最大努力”。关于就任首相后希望采取的政策，他提出了“去核电”。不过，在安倍宣布辞职后，河野在面对媒体询问时并没有表明角逐首相之意，而是强调首先要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便匆匆启程前往关岛，将与美国防长进行会谈。

“后安倍时代”的多重挑战

“后安倍时代”这个词早在2018年10月就在日媒报道中出现，正值安倍第三次当选自民党总裁，由于自民党党章规定总裁最长任期为连续3届9年，安倍原则上不可能四度出任总裁，所以日本政界从那时起就开始畅想安倍卸任后的未来。值得一提的是，《朝日新闻》2018年10月进行的民调结果显示，当时任职自民党厚生劳动部会长的小泉进次郎被民众认为是最有希望在“后安倍时代”掌舵的接班人。

安倍辞职后，人们在讨论“后安倍时代”时，并不局限于谁有望接班的话题，也密切关注新任首相将如何解决安倍留下来的难题。在28日的记者会上，安倍强调自己还有8个问题没有解决：朝鲜绑架日本人，日俄和平条约，修宪，北方领土，结束通缩，高龄少子化，东京奥运、新冠问题。

日本最大右翼组织“日本会议”28日晚发表声明称，真诚希望下一任首相能继承安倍的路线，积极努力实现修宪。岸田文雄8月17在日本电视台的一档节目中表示，如果能够当选首相，将坚定地修改宪法。但是时事通信社今年6月的民调显示，69%的人反对修宪，相较一年前反对率上升超20%，而且即使是支持安倍的受访者中也有过半反对修宪。日本社会反对修宪的态度越来越鲜明，要想实现安倍的这一夙愿也变得越发艰难。

相比修宪，更迫在眉睫的是新冠疫情防控难题，8月以来已有15天日本单日新增病例过千例。美国《新闻周刊》28日报道指出，日本疫情反弹，一直不实施大规模检测，这将会持续增加传染隐患。新任首相在上台后必须思考，是否应该改变当下的防疫策略。同时，疫情下的日本经济已经陷入衰退，而且安倍在任内未能成功改革产业结构，新任首相能否完成这项任务也至关重要。

此外，紧张国际形势下的外交推进是日本政界关注的焦点。日本前驻联合国大使西田恒夫28日接受《朝日新闻》采访时表示，外交战略的延续性对继任者来说非常重要，不仅要处理好和美国的关系，也要进一步拓展在亚洲和欧洲的合作关系。

时事通信社援引韩媒28日消息称，因二战强征劳工赔偿问题以及出口管制措施，韩日关系一度陷入“战后最差”，对历史纠纷态度强硬的安倍卸任后，韩国正在密切关注“后安倍时代”的动向，寻找契机缓和两国紧张关系。

中国前驻大阪总领事王泰平对澎湃新闻说，日本目前在争取提高国际地位，正站在国际战略的十字路口，究竟是向左还是向右，或是维持现状，还有待观察。(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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