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渐老深情依旧□马庆民

这趟出差是难得的美差，因为目的地是我的老家邢台。领导刻意安排我，还多给了两天假期，也算成人之美，我可以顺道回家看看老母亲。

我的故乡在广宗县一个叫李怀的小村子。位于河北省黑龙港流域，地处古黄河、漳河冲积平原，地势平坦，冬春多风沙。

儿时，各家建房子都是就地取材，沙土做坯，直树做梁，建成土坯房。于是，五间土屋便支撑起了一个家，成了我生命的起点，更是我成长的乐园。

我在土屋生活了十八年，便告别亲人，在遥远的异地开启了军旅生涯。自此，就很少再回到故乡，回到土屋。

这次回去，望着阔别已久的土屋，心绪难平，一幕幕的往事便情不自禁地浮现于眼前。时光带走了那些熟悉的音容笑貌，将数不尽的故事挂满了院子里的老树。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能回到从前，那么，这五间土屋不再是老屋，而是令人耳目一新的新房，到处充满了温暖的亲情气息，洋溢着欢声笑语。

无数个寒冷的冬夜，一家几口躺在温暖的土炕上其乐融融，酣然入梦。倘若大雪纷飞，一家人便围坐在通红的火炉旁取暖烤馍片，听母亲重复着那些老掉牙的故事，间或看着窗外的雪花，一朵一朵地敲打在灰蒙蒙的玻璃上。一颗年少的心，就这样被家温暖着、被亲情簇拥着，尽管日子清苦，却从来不缺少快乐。

冬去春来，院子里的果树开始萌发嫩芽。母亲种下的各种蔬菜也渐渐绿了起来，丝瓜、豆角更是拼命地爬向土屋的顶，土屋也就更加生机勃勃了。在春雨的滋润下，他们一天一个样，看了让人满心欢喜。最早关于家的概念，就是这普通的五间土屋，和屋前的花木成畦、瓜果飘香。那里似乎拥有燃不尽的人间烟火，有享用不尽的依依亲情。

大哥有了孩子后，父母不得不离开生活几十年的土屋，到城里帮忙带孩子。虽可以安享天伦之乐，但每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父母便眉头紧锁，总担心土屋的安危。后来，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天夜里叔叔打来电话，说土屋着火了，幸好发现的及时，没有太大的损失，只是把屋里的家具、被褥之类的烧坏了。父母心急如焚，却也分身无术，自此，回家的愿望便愈发的明显，终于“熬”到孩子上了幼儿园，便急不可待，且十分坚决地提出要回到乡下老家，仿佛只有他们守着，土屋才不会再受到伤害。

然而，岁月是无情的，勤劳的父母连同土屋，还是慢慢地变老了。曾经的欢乐和喧闹，伴随长大成人的儿女们的远走高飞，只剩下颓败的土屋，和相依为命的父亲母亲。随着父亲的离去，土屋里只晃动着母亲孤单苍老的身影了。每次要母亲来城里同住，她都是一口回绝，哪怕请她来小住几天，也是极不情愿。我知道她是丢不下土屋，丢不下那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一想到母亲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一屋的苍凉与寂寞，心里就特别的不是滋味……

我知道，风烛残年的土屋，也将同母亲一样渐渐苍老，但，不老的是我对土屋、对家，清新如昨的记忆。它曾经给予我的温暖、欢乐和满足，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支点，无论身处何地，只要想起它，心中都会倍感踏实、倍感温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想起它，心中都会涌动着无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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