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
连日阴雨,河水暴涨,家乡河里的水位急剧升高,河面一夜之间变得极为宽阔,滔滔的洪水在河道里翻滚着,不断拍击着圩堤。
水位越来越高,距离圩堤顶部只有20厘米,而且还在上涨。在圩堤上我遇见几个熟识的村民,他们戴着红袖章正在巡圩,聊了几句,言语间他们似乎并不紧张,尽管不远处的老街已经被淹没,但他们很有信心,自信脚下的圩堤绝不会溃破。
生长在圩区,多次经历过洪水泛滥。“圩”字在长江以南的江西、湖南读xu,是集镇的意思,而读wei音是特指江淮之间低洼地带人工垒起的堤坝。因为水网地带,家乡的圩多。干旱时家乡的村民基本不受影响,灌溉庄稼只是费点力气罢了,内河及外河总会有水的,虽然不多,灌溉农田足矣。
在圩区最怕的是洪水,记得在每年小暑的那一天,母亲总是十分关注天气,担心打雷,乡间有句流传很久的俗语“小暑打雷,大暑破圩”。意思是小暑这一天打雷了,那么今年的雨水特别多,大暑的时候洪水泛滥,圩堤也会垮塌的。这句话虽然没有太多的科学性,但似乎还是比较准的。害怕洪水,害怕破圩,破圩后圩区农民房舍和农田将会全部被淹没,半辈子的劳作与辛苦都将打了水漂。
回想那个艰苦的岁月,每到汛期,圩区家家户户的劳力基本上都整日整夜奋战在圩堤上。记忆中,雨越大,圩堤上的人越多,没有大型机械的时代只有人海战术。圩堤很长,于是圩堤内的村庄根据人口的多少分成若干段,昼夜死守本村划定的圩堤。加固圩堤的时候,没有雨伞,没有雨衣,但青壮们都有保卫家园的决心。一旦破圩,不仅是农田,连家园也将变成泽国。于是河水涨上一寸,圩堤至少加高三寸。遇上管涌就近拆去民房,人们用沉重的榔头将屋梁的木头深深地夯进圩堤。拆房的时候,一向节俭的房主绝不会阻拦,因为他知道圩堤不保,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人心齐,泰山移。大多的时候,圩堤保住了。滔滔的洪水退却后,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母亲与妻子总要张罗着一些菜肴,摆上小酒,犒劳家里的功臣。馋嘴的孩子们围着摆着菜肴的桌子赖着不走,大人也不驱赶,全家人都沉浸在战胜洪水的喜悦中。
常住圩区,在人力不可挽救的情况下,也有破圩的时候。当圩堤决口时,低洼地带村庄的人们急忙开始搬家,圩区家家都有板车,从圩堤上赶回来的汉子架好板车,领着家人搬着家具、粮食和其他大件物品堆放在板车上,一向调皮的孩子也情绪低落,不声不响地搬着小物件。圩区面积大,破圩后,涨水的速度并不那么快,加上圩区大多数家庭都有一种叫做“腰子盆”的小船,所以搬家也不是太紧张。当家里物品搬完后,家主才恋恋不舍带着满脸的辛酸离开家门,身后已经漫过路面的洪水了。上了“腰子盆”,再回望自己的家,眼水悄悄落在洪水里……渐渐地,水越涨越高,农田、村庄都淹没在滔滔的洪水中。
家乡的圩被修建成大联圩以后,经过大型机械加高、拓宽、压实后的圩堤,已经成为一道钢铁一般的防线,圩堤上还浇筑了柏油路,平时兼作公路使用,即使大雨滂沱,运输防汛物资也丝毫不受影响。
我沿着圩堤转了一圈,发现每隔100米就有一个蓝色的值班帐篷,门前飘扬着一面鲜艳的党旗,来自附近各单位的党员干部分片24小时在这里值守、巡逻,帐篷附近堆积着许多备用的防汛物资。骑车走了好大一圈,到处都是值班的帐篷,到处都是处于待命状态的挖掘机,到处都是严阵以待的机关工作人员,村民反而见到的少。
夕阳西下,帐篷前来了几个笑吟吟的村民,他们是来换班的,让机关工作人员去吃晚饭,他们相互寒暄着。此时我忽然想起了村民脸上的自信与淡定。
其实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岁月静好,只不过在繁华的背后有着太多负重前行的人,是他们在危急的时刻撑起了一片蓝天。
又见洪水滔滔时,旗帜在飘扬,自信在心头。相信风雨之后必将是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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