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报记者 徐敏
安吉拉·卡特(1940-1992)是20世纪后半叶最具创造力,同时也是极富争议性的英国女作家。她的作品继承了欧洲童话的暗黑风格,混合了魔幻与写实,语言奇谲又残酷。英国《卫报》评论说:“她沉溺于多样性的狂欢,她为生活和语言的增光添彩都极为显要。”更有评论家将其比肩于纳博科夫、马尔克斯、贝克特等作家。
虽然安吉拉在国外备受赞誉,但在中国却仅限于英语研究的学者知晓。南京大学出版社“守望者传记”中推出的一本《卡特制造:安吉拉·卡特传》,呈现了一个如神秘女巫般的女作家。
写作、写作、写作,最大的快乐所在
如果仅从一生的时间履历上来看,安吉拉只有52年的一生并不复杂。她于1940年出生于英国伊斯特本的一个富裕家庭,20岁结婚,29岁离婚后到日本居住两年,后返回伦敦,直到1992年去世。她从事过广告公司的工作,获得过毛姆奖等知名文学大奖。
“广告教父”奥格威说,有创造力的伟人个性少有平淡无奇的,他们的性格或者暴躁或者挑剔,以自我为中心,不合群等。安吉拉就是如此,一个成长在中产阶级家庭、拥有很多爱的小女孩,偏偏有一颗拒绝凡俗的内心。12岁那年,安吉拉发表了一首令人震惊的诗作,这是她在参观完大不列颠博物馆之后所写的。博物馆的狮头女神塞赫麦特的塑像、古埃及神话中的冥王奥西里斯神、死神阿努比斯和太阳神阿蒙-拉神的雕刻以及装饰精美的木乃伊棺材,激发了安吉拉的想象。她把这种热忱写进了诗歌《帝王谷》:
“底比斯,埃及古老的首都/正在沉睡,在沉睡中度过/新一天的伤悲……在那遥远的墓中,古代的帝王/继续漫长的守望,直至/最后的光明日将近,世界归于永寂。”对于12岁的孩子而言,这首诗非常惊人。“与其说是因其文学成就,倒不如说是因为其中悲伤的低音。”《卡特制造:安吉拉·卡特传》的作者埃德蒙·戈登如此评价。
为了逃避家庭的苑囿,20岁那年,安吉拉便草率地结婚了。这桩婚姻对她而言有着很大的功利性,因此也谈不上和睦和恩爱。婚后安吉拉在大学里完成了本科课程,可是毕业后丈夫不许她出去找工作。“所以我待在家里写书,这样那家伙就满意了。”其实丈夫保罗从未特别支持她的写作,写作更多的是安吉拉本人痴迷的爱好。“我就说不想工作了。我想舒舒服服地坐在火炉边,写作、写作、写作,因为,只要我想写,这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所在。”
只是,安吉拉写下的文字远不像她的容貌那般明朗亲和,而是如她的性格般在文坛独树一帜。安吉拉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影舞》是一部荒诞梦魇、尺度很大的作品,书中充满了黑暗、尖锐和厌世。主人公哈尼巴萨德则是一个性虐待者、性犯罪者,最后还是个杀人犯。“《影舞》不是出自一个幸福人之手。”埃德蒙·戈登认为。而她的代表作《魔幻玩具铺》则被构造成一则黑暗童话,透出作者令人毛骨悚然的清醒。
安吉拉毕生就沉溺在这样的写作中。
奇谲瑰丽和恣意狂野的文字
“这毕竟是弃置的季节,活力暂告悬置,精力止歇一段长时间。一切事物都挂上寂寥的冬季微笑。”这是安吉拉在中国流传较广的短篇小说集《焚舟纪》中的句子。这本书中有读者从来不曾看过的比喻,如孤寂在四周张开大嘴;粉红色像收据;森林里的蘑菇、浆果组成了大自然的杂货店。
恣意狂野的想象遍布安吉拉的文字。一片树林里会有什么样离奇的故事?我们能想到的是探险故事或者动物世界里的故事。而在安吉拉的树林里,“空气永远充满窒人湿气,永远颤抖着濒临落雨边缘,天空有如透过薄纱照下,因此无论什么时间都像薄暮黄昏。”《影舞》中丰满的暗喻让人满嘴回苦:打烂的啤酒瓶“洒出几滴棕色酒液,闪着光,像一窝受惊的甲壳虫在石头上奔命”;吉莱娜受到袭击的教堂墓地长着一种花,“边缘成了棕色,发出臭气,最后掉到地上死了”;在公园里玩耍的孩子仿佛“黄油不会在他们眼里融化”一样。安吉拉自言喜欢生动绚丽——“鲜血四溅,脑浆迸裂”的文字。
在安吉拉密集发表作品的上世纪70年代前后,英国文学一直被清醒的现实主义者所统治。这时,安吉拉产出了逆时代主流的长、短篇小说和新闻报道。她玩起了不登大雅之堂的哥特恐怖、科幻小说和童话题材,信马由缰地描写奇异和超现实的景象。她的作品时而滑稽、时而性感,忽而恐怖、忽而残忍,但始终具有锋利而颠覆性的智慧和华美的文风。“她想要拆解支撑我们生活方式的神话角色和结构——尤其是关于性别身份的种种神话——在她生命的最后十年,她已经变成了女性主义的象征。”
安吉拉的文字中鲜有柔情款款和温暖阳光,而是混合着魔幻写实、哥特以及女性主义,充满诡异气息,残酷意味十足。这对于普通读者来说,多少有些“重口味”。有学者分析,这也是导致其国内读者和受众数量少的原因之一。打开一部安吉拉的作品,仿佛打开了世界文学的一扇另类的窗户。不过,这样的独树一帜和奇谲诡异,大概也正是她独特的迷人之处。世界繁杂,在七嘴八舌的大千世界中,她捡起独立思考的能力,能保持自己的想象力并写了下来。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日裔英国小说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石黑一雄对安吉拉十分推崇,称她是“一个任性而精彩的人,过去五十年来最杰出、最具独创性的作家之一”。我行我素的“神秘女巫”
1972年,32岁的安吉拉结束了在日本的一场恋情后回到伦敦。在这之前,她离婚后在日本居住了两年。日本这段“经过关系破灭后的情感创伤”,让她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了。“我真正的感觉是,我远比自己从前以为的更加普通。这很可能意味着我已经能与自己的怪异和平共处;也可能是存在的跃进阶段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是我自己。”
安吉拉的作品渗透着她超人的个性。这本传记中记载,和她共进午餐的杂志编辑回忆她“高挑而苗条,衣着暴露”。安吉拉还为一本出版物写过关于日本性关系的文章,其中涉及很多淫秽的细节。安吉拉的信件以及日记信息透露,她情史丰富,在时间并不长的“空窗期”时,还会毫不避讳地写下渴望“性”的文字。和安吉拉多年来保持通信互诉生活的同学、好友卡萝尔,也是因为其前男友安德鲁与安吉拉的同居而与安吉拉友尽。安吉拉似乎很享受没有长久感情基础的同居生活,安德鲁后来回忆和安吉拉的同居时是“激烈的性关系”“不总是深情款款”。也正如她自己所言,“爱情到来时像一道霹雳,走出爱情的时候也一样,甚至更快”。
“为什么人们要对我无聊、孤僻、渺小而又乱糟糟的生活感兴趣?”安吉拉拥有了忠实拥趸后,一小撮狂热的仰慕者第一次表达这种兴趣时,她有此疑问。然而,尽管疑惑,她却指出了她的生活与工作之间最紧密的联系之一,即“异化的天性”。她拒绝认同自己是中产阶级的身份,认为尽管疏离令人痛苦,“融合却意味着放弃人存在的自由,因为人就此臣服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基于此,安吉拉毕生都在做自己,人生旅程充满了冒险。当然有大批拥趸的同时也出现了很强的批判声,人们不理解这名特立独行的“神秘女巫”以及她夹杂着黑暗、暴力以及性的文字,虽然这些文字换个角度看,可能是瑰丽、炫目而诱人。
安吉拉去世时,英国报纸上讣告的语气狂热:“安吉拉·卡特……是用英语写作的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她以无与伦比的洞察力为我们阐释时代。”“她的想象力是本世纪最为绚烂夺目的。”她去世后三天,“悍妇社”(与她的名字联系最紧密的出版社)卖出了她所有的书。
安吉拉的魅力所在,或许正在于她在1972年写的日记中所说的:自由。拥有自己。这是唯一重要的事。孙婷婷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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