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纪念

编者按

世界卫生组织将2020年定为“国际护士和助产士年”，5月12日是国际护士节，今年我国主题为“致敬护士队伍，携手战胜疫情”。本版特别刊发关于护士的故事，以飨读者。

日历翻到了5月。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这几个月没有硝烟的战斗，最大程度地展现了医护工作者身上所能存在的勇敢、善意、良知、沉着，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令人感到极端舒适的幽默感。他们的理性和豁达源自对知识的掌握和对生命的尊重。我们迎回了春天，也失去了一些勇者。我们记住了这个春天，也记住了他们。

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令人人自危，手术量急剧减少。我记不得是居家休息的第几天，不自觉就要掏出手机看看疫情动态，时常看到身为同行的妻子因此情绪崩溃而落泪，再强迫自己收拾好一地的心碎。

前方物资和人员的匮乏每天都像警报拉响在耳边，也目送了一批批同行们义无反顾往湖北驰援而去。所以看到护理部发出的加入战疫后备支援队倡议书，作为党员，我在第一时间就暗自决定：“要去!”等待着被召集的日子里，妻子笑着说：“你要不去，就不是你了。”

直到坐上了去机场的大巴，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眼前出现母亲紧抓不放的双手，背过身去抹眼泪的身影；妻子沉默但支持的眼神；儿子还不太懂事，戴着口罩大喊：“爸爸加油！早去早回呀！”

接管的是当地的重症病患。投入到建舱工作之后，刚落地时的忐忑，所有不适都随着工作强度的增加被快速消化掉，不能退缩，也没有想过退缩。大家心无旁骛，互相协作，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尽快开舱，尽快收治病患。开舱的第一天护理组就接管了一位年近八旬的确诊患者，老人有严重的基础疾病，带气管插管转进ICU。病情随时恶化，班内同事们基本都站守在老人床边，揪着一颗心，时刻关注。多次的血滤，肾上腺素的反复使用，不间断的CPR，三天两夜的抢救，老人最后还是因为多器官的功能衰竭去世了。拔除她身上的管路时，我只记得自己的双手在颤抖，护目镜里雾蒙蒙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同组的小姑娘声音在哽咽：“为什么还是救不回来呢？”是啊，抬头看看贴在护理站的大字条：“不言弃，不放弃”，彼此拍拍肩膀，职业操守让我们很快沉着下来，投入另一场战斗中。

太多的家庭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变故，那些幸运活下来的人，基本上也不再是之前那个家庭里的角色了，巨大的悲伤和无助感加速了病情的发展。这些情绪我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及时给患者做基础护理，输液喂药，进行功能锻炼、健康宣教；更多时间里我们都陪在病人身边，聊天、抚慰。每日事无巨细的交接班里，同事特地在宿舍熬夜煮银耳汤为了带去给病人喝；为了让患者能进行功能锻炼，还用矿泉水瓶做成了哑铃，在瓶子上画满了大大的笑脸；事必躬亲，力所能及地带给他们哪怕一点点的希望和动力。这些日子里苦乐作伴，看着病患们由重转轻，我的心里欣慰无比。每个护治过的病人名字我都记得，我坚信他们也记得我，我们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是彼此信赖的伙伴。

日复一日，穿脱防护服的繁杂变成麻利，也习惯了在起雾的护目镜视角下完成静脉穿刺；照料患者的生活起居，清理医疗垃圾，都成了工作里的日常。病人冲我们竖起大拇指，我们也活泼地给他们用手比一颗心：“我们都要一起加油啊！”一位病愈出院的老教师留给我们的感谢信我一直收着。纸条上写下的“德技双馨”，不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肯定吗？！

3月19日ICU正式闭舱。通过两次核酸检测，回到宿舍里我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为自己这几十天的付出淌下了两行泪，那些闷出的汗疹，勒出的血痕都已经不值一提。回归集体里的我依然沉默又低调，即便接受了来自各界的表彰和厚待，我还是会很腼腆：“哪有什么逆行者和英雄，仅仅是诚实对待自己内心操守和职业的普通人呀。”

是啊，我其实只是千千万万个义无反顾奔赴前线，履行了自己身为医护工作者义务的其中一个，只不过是牢记了身为医者在人民需要的时刻挺身而出的使命。

这真是一个难以言喻的春天。我有本很爱看的书里说：“所有的爱，所有逝去的人，所有我们认识的人，他们是汇成我们灵魂大海的河流。如果我们拒绝记住他们，大海就会干涸。”这些都是不应被忘却的纪念，是特殊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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