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华人抗疫纪实14我在西班牙的抗疫生活

海外华人抗疫纪实14 疫情后空旷的西班牙街道。

之前正常生活时期的西班牙街头。

若曦。

若曦在疫情期间自己做美食。

被抢购一空的超市货架。

□若曦

经过近两个月的隔离后，我所在的西班牙阿维拉，街头曾经关闭的餐厅慢慢开始送起了外卖，街上的人渐渐增多，似乎之前空无一人的大街只是一晃而过的错觉。叫醒人的再也不只有清晨枝头的鸟儿，嘈杂的说话声，纷乱的脚步声，也在缓慢地回归熟悉的样子。一切都在好起来。

今天又是小E嘴馋的日子，她提前订好了中国超市的菜，让我去她家吃火锅。我收到她的微信消息时，正在啃着面包。说来奇怪，我平时只吃中式早餐，本想着这段特殊时期好好做美食过一把“小资生活”，结果却是越做越简单。大概我们平时就煮着一日三餐，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鸭血好了，我夹起一块小口吃着。手机上的新闻弹出来，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宣布申请延长特殊时期的禁令，同时，也对西班牙的复工与居民的出行时间做了一定的放松，但仍要按着规矩来。

我咬着筷子，感叹着异国他乡的香油不如故乡重庆的浓郁，吃下去少了几分熟悉的快乐。想起来前几天去超市时，路过的餐厅与酒吧的大门仍是紧闭着，只有儿童乐园充斥着孩子们的身影与笑声。他们笑着，跑着，跳着，好像是在迎接迟来的春天。这样轻松的氛围，让我突然觉得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刺眼的阳光灼烧着我的发丝，我的手套，我的口罩。

疫情并没有完全走远，只是生活需要继续，西班牙在缓慢地向前走，阿维拉这座小城亦然。

新年聚餐后

因疫情取消了法国旅行

新冠病毒第一次进入西班牙人的视野，我记得是今年二月。

当时，我正在同学小E家的沙发上躺着，嘴里叼着雪糕，刷着抖音。一边感叹着疫情严重的意大利今非昔比，一边暗暗庆幸当时西班牙的安宁。

谁能想到，现实很快就狠狠地“打了脸”。同学小E指着手机屏幕，向我和来做客的小Y展示着一条最新消息，上面赫然写道，“西班牙Tenerife岛新增病例”。

我们久久没有说话，不像平时一样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事儿。这个时候，离我们新年聚餐并没有多久。我还记得我们当时举杯，小E明显脸色不佳，那时候正值国内疫情暴发，而她的家人又在疫情的中心——湖北。就算是热闹的新年气氛与难得的假期，她也并没有被快乐感染。

我们如同往常一般，并肩行走在有些陡峭的柏油路上去上学，提着布袋去买菜，去小酒吧与咖啡厅里放松片刻。那个时候，外国同学们不知道，大学教授们不知道，整个西班牙也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怎样凶猛的敌人。

最先采取应对措施的，是中国留学生，以及在西班牙生活的中国人。

我生活的阿维拉，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市，距离西班牙首都马德里不算太远。在病毒蔓延到西班牙全国之前，我跟朋友还商量着要在今年春天去法国旅行，小E浏览着网上法国迪士尼的门票，我也在打电话与高中同学相约四月假期在伦敦见面。

“唉，我朋友的机票退了，订的酒店也退了。”

“我的伦敦西区剧院音乐剧票也是。”

“唉，还说去英国玩，这计划得又搁置几年了。”

这样的对话越来越多，而买酒精，买消毒用品，囤食物成为了我们操心的事情。有些同学开始将原本要寄回国内给父母的口罩留了下来，大家为充满不确定的未来而紧张着。

从新冠病毒登陆西班牙开始，我们就在网上定了40个口罩。微信群里，大学的学联也开始统计数据，让同学们获得关于西班牙疫情的最新信息。小Y发了一张中世纪医生所佩戴的鸟嘴面具来调侃当时的状况。

我们抢口罩时

西班牙人还在广场聚集

药店售货员说：“我们已经没有口罩卖了。”其中一位还看了我一眼，补充说：“因为你们中国人不停买口罩，所以现在已经没有剩货了。”语气中的淡然与悠闲在我看来完全不能理解。

当时所有的欧洲国家，包括意大利这样的疫情重灾区，都在说着“无需恐慌”、“恐慌比病毒更可怕”的言论。而我们中国留学生开始佩戴口罩，并且在家经常洗手并对家里进行消毒，就像国内科普做的一样。

欧洲民众普遍对此次病毒过于轻视了。

有一次，我的同学用围巾与帽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怕别人看出她戴了口罩。那天上午太阳很大，她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水，打湿了鬓发。她向我抱怨，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她感觉要窒息了。

有一次，我去市中心那边购置一些平时会用到的日常用品，人群一如既往地聚集在广场上，有站着聊天的，有坐下喝咖啡的，还有一起踢球的。当我戴着口罩从一位中年妇女身旁经过时，她嫌弃地用围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仿佛我就是他们口中所谈的新冠病毒。还有一次，我去超市的路上，被一群青少年嘲笑。他们假装在我面前咳嗽并且大笑着，似乎找到了饭后谈资。

即使这个时候，西班牙的确诊病例已经上升到了几百，他们依旧不觉得疫情严重。在他们的文化里，戴口罩意味着你病了，别人会对你敬而远之。他们嘲笑着戴上口罩的中国人的谨慎，嘲笑我们像是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看着他们聚集在街头，我既感到悲哀，也感到无奈。

他们为我们的“神经过敏行为”感到不安，我们为他们的无所作为与漠视而不安。在无数个这样不安的小事中，我们最终选择了不去上课，选择了最大程度的自我隔离。我们对抗新冠病毒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可显然西班牙人还没有做好准备。

当所有西班牙人正笑着讨论这周末又去哪里放松，讨论他们参加的三月八日妇女节游行，商量着盛大的法雅节怎么过时，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截至三月十五日，西班牙全境感染6400人，死亡病例近200人。”新闻里说。

隔离新政颁布

宅在家里的简单生活

西班牙政府正式出台隔离新政策时，我正好去拜访了房东。

房东年事已高，我想着因为疫情特殊情况，以后不能再随时来他家商谈事情，提前取了一个月的房租去交给他，顺带将之前从他家借的书归还。

房东的妻子热情地招待了我，询问着我的家庭在中国是否安好，她表示，希望我的家人都健康。当房东拿出小饼干的时候，我本打算离去，但电视上的一条新闻蓦然吸引了我：

“马德里大区从现在开始实行15天停工政策。”

我不得不停下来，想将这条新闻看完。政府终于开始重视这次疫情了，可话说回来，明明有两个黄金周作为预防时间，政府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我向房东道了谢，科普了一下戴口罩和在家自我隔离的重要性，希望他们身体健康，就离开了。

自此，我们就过上了居家隔离的生活。

西班牙人终于开始意识到病毒的严重性，开始疯狂囤货。厕纸、蔬菜、肉类无所不抢，出动全家男女老少，就为了能够多买一点。

我的宅家生活如此简单。平时在家做做饭，刷刷抖音，打打游戏，学习与复习以及和家人朋友微信视频通话。仔细想想，生活竟然除了上课以外，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增加了每天会关注西班牙疫情新闻这件大事。

阿维拉的人口以老人为主，在这样措手不及的紧急情况下，公共服务人员大大锐减。比起大城市便捷的网上购物，这里只能靠必要的邮递员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班的快递员。

期间，出现了大量中国留学生回国的消息，但有医疗专家分析，如果在密闭空间里，传染的几率比在西班牙境内不知道高了多少，还有学业、后续居留等一系列问题，代价实在太过昂贵。可是，如果留在西班牙的话，疫情防控政策并没有完全落实到各个地区，政府也没有投放过多的精力在防护措施上，这让人有些不放心。

搅拌着碗里的沙拉，我心里一直在不停地模拟计划ABCD，就读大学三年级的我，最终还是为了学业选择留守阿维拉。

买得再多，食材也有耗尽的时候。宅家几近一个月的我又出门觅食了。虽然是想着不能多出门，但难得有个放风的机会。宅了一个月，谁不想念阳光与树叶的味道呢？

病例数据下降

“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起去年六月，我们冒着烈日跑到郊外烧烤聚会，从阿维拉这座城市古老的城墙穿过。冰块在玻璃杯的叮咚声，欢快的汽车喇叭声，行人愉悦的交谈声，嘈杂的一切萦绕在耳边，现在回想起，却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看似漫漫无期中，一个消息猛然出现。

“截至4月20日，西班牙病情新增1536例。”我看着最新更新的新冠肺炎确诊数据愣了一下，怎么新增的人数少了很多？然后开心地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西班牙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赢得的漂亮一战。之前不停上升的数据不再疯狂，而是转而下降，所有人做的努力终于起作用了。

这段时间西班牙不断更新信息，紧急状态延迟到5月9日，允许在有关限制和条件下自由活动，复工将分为两个阶段……我吃着沙拉和泡面，继续看书，在自己的宿舍上网课。

每天8点仍然进行着家家户户为医护人员鼓掌的活动，有时候救护车到场还能来场表演，排遣忧郁的气氛。小E有时约着我一起打游戏，偶尔给小Y分享点有意思的东西，聊天窗口里总能换回她长长的一句“哈哈哈哈哈哈……”

4月的阿维拉的天气不是很好，又下雪又下冰雹，把人折磨得够呛。现在是阴天，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相信，太阳总会出来的，说不定还有漂亮的彩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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