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于家中已有一些时日,人愈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对声音变得格外敏感,聆听日渐成为体验公寓外世界最主要的方式。清晨起床,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预示着纽约漫长冬天的结束,最好的春日触手可及。不远处的大路上,总是有呼啸的救护车驶过,尖锐而急促。平日里熟悉的消防车的鸣笛声,却突然间销声匿迹。头顶时常听见直升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想象它如一只盘旋的秃鹰鸟瞰着整个城市。最有趣的是,偶尔会听见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透过窗户才发现,有骑警骑着高头大马悠然而过,也许是城市隔离期间一种独特的巡逻方式。
直到上周,纽约市长才真正下定决心,关闭所有的餐厅、酒吧、电影院和剧场。在社交网络上,他写道:“这个决定很难,这些地方是这个城市的灵魂,是所有纽约客生活的一部分。但是这个城市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而我们必须以战时的状态去应对它。”
商业和娱乐活动的停顿,让街头的人确实少了很多,唯有中央公园,骑车与跑步的人络绎不绝。这是纽约人的常态,并非为了出门而装模作样。大概纽约市政府深知这点,于是,室外锻炼和买菜、买药品一样成为被列为允许的活动,只是要求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此时的中央公园,成为居住在这个逼仄城市里的人们最后的救命稻草。那些若无其事出门跑步的人们,或许更相信通过武装身体来战胜病毒,而不是坐在公寓里惶惶不可终日。
从宣布纽约暂停一切非必要外出活动那天开始,手机上的确诊人数就像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上增长,这是所有深知武汉情况的华人都能预料到的结果。一个月前,当我戴着口罩穿过拥挤的纽约街头,看到身边毫无防备的人们依然在拥抱、亲吻、狂欢,只觉得深深的忧惧和无力。就仿佛眼睁睁目睹一场海啸即将到来,覆盖过这座城市最高的楼宇,人群终究被击溃,可是却做不了任何事情去阻止这一切悲剧的重蹈覆辙。我也只能早早地停了孩子学校的课程,委婉地拒绝了一切生日派对和社交活动,在人们异样的目光里,固执地戴着早早准备好的口罩,近似偏执地一遍遍提醒家人洗手。
如今,当所有人都意识到危机来临,反倒让人踏实了许多。公交车和地铁依旧运行着,路上的行人变得异常的稀少,这时候,让人恐惧的反倒不是病毒,而是另外一层焦虑——因为美国总统的不良言论而给所有亚裔蒙上的阴影。更多的时候,我也只能从摄影师们的胶片里,想象这个熟悉的城市,被按下暂停键的模样。曾经熙熙攘攘的时代广场、中央车站、华尔街,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旷,这时候,你才会惊然发现,这些地标建筑,因为人潮的退去变得异常乏味。物质、商业、娱乐,时尚,所有这个城市曾经引以为豪的象征,此时都因为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的病毒而变得异常脆弱。
父亲给我寄了一箱口罩,我把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分发给了公寓楼里并不彼此熟悉的人们。隔壁独居的老太太格外感激,隔着长长的走廊,她对我说,如果不是因为该死的病毒,我真的很想拥抱你。 E.B.怀特在《这就是纽约》中写道:“纽约给人参与的快感,又得到了隐私的馈赠,与大多数人口稠密的社区相比,它成功地将人们隔绝开来。(只要你有此愿望,几乎每个人都愿意并需要这种隔绝)。” 此时重读这段话,别是一番滋味。当疫情结束,在这个有点冷漠的城市里,人们是否会像战争结束那样,拥抱彼此呢?
窗外,纽约的樱花也开了,但是好像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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