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战书 张雄新

除夕，妻子一如既往地没能回来吃年夜饭。观看春晚的时候，妻子发来一张微信截图，密密麻麻的红指印，在一串串喜气洋洋的表情包中显得格外刺眼。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内容，妻子又发来一条信息：“我签字了。当然也和你商量一下。”脑子有点断片，都已经签字了，还有商量的余地吗？好在结婚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妻子的行事风格。

点开截图的内容细看，才明白这是妻子科室人员的请战书。她们要请战驰援湖北武汉——新冠肺炎疫情的重灾区。请战书上除了或工整端庄或龙飞凤舞的签名，以及刺眼的红指印外，还有一句话让我心潮澎湃而又胆战心惊：“不计报酬，无论生死。”这是请战书上所有人的承诺。如果上边只是一些陌生的名字，也许我会由衷地佩服。而现在，孩子的娘在上面签字了。我的老天，让我如何淡定？我不知道如何回复妻子的信息。支持？口是心非。点赞？居心叵测。反对？背信弃义。我最后选择了沉默，心中却思绪万千。

我知道，妻子别无选择。因为她是医生，是党员。天职和使命，在她选择这个职业和身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商量其实就是不用商量。

结婚这么些年，缺席家里的大事小事是妻子的“特权”，我已经司空见惯。大到亲人的离世，小到逢年过节的团聚，妻子要么无法参加，要么匆匆打个照面。就连最疼爱她的外公外婆去世，她也只能难过地叮嘱我多烧些纸钱。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

而不缺席则是妻子作为医生的职责，雷打不动。出诊会诊随叫随到，不分昼夜。延时下班晚上加班，家常便饭。有时一天接诊近百个患者，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如果遇上不理解的患者，还可能被患者谩骂。如果遇上无法抢救的患者，妻子会难过好些天。有时去进修一去半年，去对口支援也是一去半年，从来没有什么周末，也不分白天黑夜，只能排班，连轴转，不到万不得已，没人请假。

这些我都能理解。但请战驰援疫区，那和上战场有什么区别？我怎能不为她担心？看着请战书上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我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谁不是血肉之躯？谁又没有父母家人？此时此刻，我的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而又言不由衷。所以，我只能在微信的这头默默无语。

几天以后，妻子在吃饭时轻描淡写地说，驰援武汉的医务人员名单定下来了，没有她们。我如释重负，暗自庆幸。妻子却说，这次去了五个人，但所有医务人员都时刻准备着，她们的请战书都放在院领导那里，不打赢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决不收兵。估计是见我表情严肃，妻子开玩笑说：“如果我被组织安排了，我家老张就有机会找个年轻漂亮的老婆了，多好呀。”可我怎么都笑不起来。

当前，疫情防控仍在如火如荼，请战书的红指印仍历历在目。我不知道能为妻子做点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早点战胜疫情，在心里默默呐喊：中国加油！武汉加油！老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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