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对生灵的敬畏 拒绝那些惊悚的“美味”与吃文化

原创 舒怡然 怡然的空间

让人惊悚的“美味”与吃文化

文|舒怡然

周末给儿子打电话，对大学生一人在外很不放心。他说校园平安无事，只有一个从武汉回来的留学生，自觉地去校医疗中心报告了，检查没有问题，大家都放下心来。可接下来，儿子却特别生气地问，“真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要吃蛇，要吃蝙蝠，为什么？”对于儿子的质问，我真的无言以对。

还记得多年前暑假回国探亲，亲友们为我们接风洗尘，点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儿子那时还小，接过我递给他的田鸡腿，咬了一口，然后像是猛然想起来什么，停下来问我，“这是什么东西？好像不是鸡腿啊。”我沉吟了片刻，小声告诉他，“这是田鸡腿。”

他刨根问底地追问道：“田鸡是什么呀？”我支支吾吾地说：“嗯，田鸡是，是青蛙。”

没想到儿子把小脸一沉，倔强地说，“No，我不要吃青蛙！”边说边把嘴里的青蛙肉吐在了餐巾纸里。我心里直后悔，不该让他知道真相，可转而一想，还是不要欺骗孩子的好。

我生怕儿子搅了饭局，就小声和他商量，“青蛙怎么啦，谁告诉你不能吃啊？”儿子生气地说：“就是不能吃青蛙，你忘了我读了那么多书，青蛙是王子，是我们的好朋友，你能吃好朋友的肉吗？”这话问得我哑口无言。

我怎么会忘记，儿子从一开始认字就读过的那个青蛙系列，到现在都能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有“Frogs and Toads Are Friends”，“Frog and Toad Together”，“Days With Frog and Toad”，“Frog and Toad All Year”。可以不夸张地说，儿子的童年是伴着青蛙长大的，读青蛙的故事，看青蛙的卡通片，青蛙是他童真世界的知心朋友。你让他吃青蛙肉，情感上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眼看着别人美美地吃着青蛙腿，儿子低下头不吱声了，我猜想他一定很难过。有了青蛙事件，每次吃饭时，他都小心翼翼地看一遍桌子上的饭菜，看看有没有他的“好朋友”又被当作盘中餐享用了。我都有些心疼起来，忍不住想，美国长大的孩子，怎么这么单纯呢？

那个暑假回来，儿子写了两篇作文，都是讲述在中国的见闻。我看了他的小短文，里面津津乐道地讲了如何登长城，如何在北京吃烤鸭，但是却只字未提吃青蛙的事。我感到奇怪，就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没写那件事，他印象肯定特别深刻。儿子耸耸肩膀，“我觉得，吃青蛙是件很恶心的事，我不想被大家看成是个 mean person。” 听了他的解释，我想笑一笑，但却笑不出来。

吃，真是渗透着一种文化。吃文化的立足点本该是体现文明进步，讲究健康卫生，可现实并非如此。在我们源远流长的吃文化里，要吃得讲究吃得体面，就是要猎奇，要标新立异，要与众不同。连堪称中国古典文学精华的《红楼梦》里，都不乏这样的描述，看看贾府过年吃什么，有獐子，狍子，熊掌，野鸡，鹿肉，有一年中秋节，居然还吃了风腌果子狸。全都是名副其实的野味啊。似乎只有这些稀奇罕见的东西，才有资格登上台面，这真是我们吃文化之大集锦。吃野味有着如此悠久的历史渊源，也就不难理解有那么多人扑杀售卖野生动物，有那么多人乐死不疲地尽情享受这类野味了。

以前看过很多电视节目，介绍老外是如何看待中华美食的，对于中国人的敢想敢吃，他们常常惊得目瞪口呆自叹不如。比如说那些自豪地宣称什么都吃，天上有翅膀的除了飞机不吃，地下带腿的除了桌椅不吃，其余通吃。中国人在其他方面的创新能力可圈可点，但在吃这方面，是绝对不缺乏奇思异想的，什么喝活蛇的血，饮活猴的脑子，生吞小老鼠，听着都令人心惊胆颤。不知道这样的“美味”究竟美在哪里。

我们的吃文化里，总是渗透着一种原始的粗粝，充溢着太多猎奇的快感。很多时候，吃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解决饥饿温饱补给营养，吃什么怎么吃，几乎成了标定一个人身份地位的尺码。如此的吃文化才会演绎出千奇百怪的烹饪奇法，有些甚至是残忍的，才会酿造出让人惊悚的“美味佳肴”。

这次武汉爆发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元凶究竟为何，虽然众说纷纭尚未定论，但野生动物终究是脱不了干系的。仅仅时隔十七年，狼又来了！可倘若是自己引狼入室，那该怎么办？

作为人类，我们真该保有一份敬畏之心，对自然的敬畏，对生灵的敬畏。因为这个星球依然是个共生体，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仅此而已。【作者简介】

舒怡然，出版散文随笔集《千万里追寻着你》，小说散文作品发表于《青年作家》，香港《文综》，《鸭绿江》，《散文百家》，《新疆文学》，《侨报》，《世界日报》，和《解放日报》等。曾获第二届全球华文散文大赛优秀奖，第二十二届美国汉新文学小说及散文佳作奖。作品入选多种文集。现居美国首都华盛顿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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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让人惊悚的“美味”与吃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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