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进步说真话

□徐迅雷

为苍生说人话，为进步说真话。什么叫“讲真话”？“所谓讲真话就是讲心里话，讲自己对客观现实的真实反映（意见和建议），讲自己愿意讲的话，讲自己认为正确的话。”赵振宇先生在《讲好真话》一书中，进一步清晰阐释：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常常与“虚假”“伪装”相对应；“虚假”说的是与现实不符，而“伪装”则是凭借外部力量有意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而讲真话就要真实地反映客观现实，是由衷之言。

滔滔今世，实话实说；熙熙人间，真话真说。赵振宇新著《讲好真话》一书，由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于2019年11月出版，是理论性、学术性、文学性、艺术性、可读性兼备的著作。

我作为媒体评论员，又在浙江大学兼授《新闻评论》课，与赵振宇老师相识多年。赵老师是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教授，曾任华中科技大学新闻评论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而该学院是国内一流水准的新闻传播学术重镇。赵老师还是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此前曾担任长江日报评论理论部主任、文化报总编辑，是打通学界和业界、理论和实践兼备的著名学者。他的主要学术著作有《现代新闻评论》《新闻报道策划》《程序的监督与监督的程序》《应对突发事件——舆论引导系统论》《神奇的杠杆——激励理论与方法》，还有杂文评论集《与灵魂对话》《我们说了些什么——一个新闻学教授的历史回眸》《社会进程中的新闻学探寻》等等。

如今赵振宇教授虽已退休，但笔耕不辍。《讲好真话》是一部良心之作，更是一部用心之作，近40万字体现了厚度与深度。讲真话就是公民表达，全书除了绪论之外，一共有5章，其中从第一章到第四章，每一章标题的关键词就是“公民表达”4个字。其中第一章是《公民表达的民主意识》，重点阐述公民表达离不开民主意识；第二章是《公民表达的科学精神》，重点阐述科学精神在公民表达中的作用；第三章是《公民表达的独立品格》，重点阐述公民表达独立品质之塑造；第四章是《公民表达的宽容胸怀》，重点阐述公民表达宽容胸怀的培养。最后第五章是《讲好真话的实现路径》，重点阐述在当今时代各个层面怎样实现“讲好真话”。

在每一章后面，都附有作者自己曾经发表过的讲真话的评论，这些评论有的尽管过去多年，现在来看仍然没有过时，因为它是讲真话、说实话的真知灼见。其中的《多提供讲心里话的地方》《让“常识”成为公众力量》《警惕“负责”的不负责行为》《有宽容才有进步》等等，都留给我极其深刻的印象。

爱说真话、爱听实话的人，会觉得这本“百姓立场，公民表达”的厚实之书写得太好了，好到读时一路跟着火花四射，读到结尾简直会燃了起来。

“一句真话的分量，比整个世界还重”“有一句话说出就是祸，有一句话能点得着火”“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真正的公共知识分子，就是为公众利益问真相、说真话、明真知”“一个人如果极力宣扬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那他就是做好了干任何坏事的准备”……这都是有能量、有分量的真话实话。这样的话，像极了广州著名的华林寺一块知名匾额上的四个字：直指人心。

说真话是现代人的基本权利和基本道德。说真话的人有福了！美国圣母大学心理学教授阿尼达·凯利曾主持了一项名为“诚实科学”的研究，发现真诚、诚实、说真话能够使人健康。是人就应该说真话，总要让人说真话，总要有人敢说真话。即使真话不能全说，那也要假话全不说。但是，“小时候说假话很紧张，长大后说真话很紧张”。因为真话往往是揭示真相的话，是批评的话、批判的话、提出意见建议的话。而世上唯有真相和真话最让人害怕。“真言逆耳”，世界上“最难听”的话叫真话；正确的意见往往是听不进去的意见，听不进去的意见，也往往是正确的真话实话。诚如《讲好真话》一书中所引用的陈毅的名言：“难得是诤友，当面敢批评。”

“说人话”是讲真话，“说常识”也是讲真话。“2019，可能是过去十年里最差的一年，也可能是未来十年里最好的一年”，这句话《南方周末》2020年新年献词引用过，它并非是确定的情形，但很多人都认为说的是真话，道出了心声。媒体说真话、说出真话、说好真话，发出时代的先声，成为社会的“必需品”。金庸曾说，自己下辈子还想做记者，做报人；他的职业生涯是从杭州的《东南日报》起步的，而武侠小说则是他的副业。他说创办《明报》的时候，香港有60多家报纸，怎么吸引读者？那就是批评要讲真话，办报要坚持讲真话！他为《明报》亲撰了诸多讲真话的社论，特别是在“文革”期间，他撰文批评一些人破坏文物的行径，为此报馆甚至收到过恫吓的炸弹，但他笑称写武侠小说的人是不能低头的，“我可能打不过你，但我不会怕你，因为我的出发点是为保护中国文化”。

遥想晚清时代，李鸿章访美时曾接受《纽约时报》的专访，他说过一段著名的话：“中国办有报纸，但遗憾的是中国的编辑们不愿将真相告诉读者，他们不像你们的报纸讲真话，只讲真话。中国的编辑们在讲真话的时候十分吝啬，他们只讲部分的真实，而且他们的报纸也没有你们报纸这么大的发行量。由于不能诚实地说明真相，我们的报纸就失去了新闻本身的高贵价值，也就未能成为广泛传播文明的方式了。”

在当今公众生活中，说真话实话并不容易，说好真话确实也难，城市的流浪汉说几句真话就可以变成大师。“一个中国人不敢站出来说真话，因为他知道周围的同胞会默默地与他保持距离。”

那么谁要说真话，真话如何说？怎么把真话说好、表达好？这里是有艺术性的，也有技巧性的，《讲好真话》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给出了切中肯綮的建议。

作者认为，提倡讲真话，仍是当下一个重要课题：提倡讲好真话，不是口无遮拦的“雷人雷语”，更不是信口雌黄的“胡言乱语”，而是在民主、科学、独立、宽容原则上的负责任、高效率的理性表达。书中直言当下“讲真话”存在的不足和问题，比如非理性情绪绑架正义感、大众民意被神化为“正义的化身”、公共决策屏蔽“少数人意见”等等，还有错将“真话”当“真理”、以偏概全等表达的误区。对于社会而言，公民表达可以使政治不断民主化，集思广益，解决社会问题，针砭时弊，促进社会进步，最终增强全体公民的参与意识，而发挥这样的社会功能，科学精神是必不可少的（见该书第71页）。要坚持讲好真话的基本原则，其中包括增强人民主权意识，加快民主建设步伐；增强公开意识，提高媒体的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增强参与意识，为公民提供更广阔的对话空间等等；同时，要坚守科学程序，用制度保障公民表达。

中流击水、沧浪濯缨，这个时代最需要温和而坚定的公民表达的力量。只要掏真心、问真相、传真知、明真理，只要尊重事实、尊重常识、尊重逻辑，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是能够把真话说好的。正如赵振宇老师所言：讲真话、说实话，需要智慧、需要勇气，更需要环境支持；讲好真话，不光是讲话者的课题，还应有社会的治理者参与！

（作者系《杭州日报》首席评论员，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兼任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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