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遇见

□ 苗莉（河北）

武隆白马山天尺坪上的高山茶园 （刘潺 摄）

飞机起飞的时候，已近中午，初秋的中原大地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让人有些辨不清方向。期待中的秋高气爽还没有来到。

秋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不想去关注秋的寂寥和伤感，只喜欢它的澄明高远，万物丰收。就像人生历练到秋，各种收获，百般滋味，自在心头。

一路西南，不知不觉中，飞机已经穿越云层，我看到的是悬在蓝天的白云，大朵大朵的云像棉一样白像丝一样柔。它们不断地变化着模样，呈现着各种各样的姿态，仿佛在幻化着天上的仙境。

到达武隆白马山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在万木葱茏的白马山，我看到了诸多老朋友的身影，心头一热，一路辗转的疲倦顿时离去。

林海中的白马山，是如此的清静，月亮的清辉，深情款款地洒在白马山的万物之上。在这个静静的夜晚，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只有犬吠蛙鸣风动树叶的声音在提醒着我，这是在人间。抬头远望，碧空如洗，星光璀璨，那挂在低处的颗颗繁星，向我眨着眼睛。仰视着它们，我在畅想，哪一颗是我逝去的亲人，他们一定会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我，他们会喜悦我的喜悦，痛楚我的痛楚，牵挂我的牵挂。山野和清风，明月和繁星，白马山的夜色令万物沉醉。

清晨，我被一阵又一阵的鸟鸣声叫醒，淡淡晨光带给我的是心灵的宁静。轻轻推开窗，柔柔的风不请自来，消散了昨夜满天的繁星，吹淡了昨日皎皎的月痕，带来了天边的朝霞。

走出房门，朝霞即刻将我热情地拥抱，迎着朝霞，那一束束的光，披金洒银一般洒落在我的身上，灿烂在我的心里。海拔1000多米的白马山，高山之巅地势居然如此开阔，如此平坦，和武隆著名的仙女山相比，它就像白马王子一样更加俊朗，原始森林和高山湖泊更为原生态。

白马山面积400多平方公里，平均温度20度左右，森林覆盖率高达90%以上，国家重点保护植物超过300种，被誉为“亚洲植物基因库”。怪不得那么多鸟在这里欢快地歌唱，白马山就是它们的乐土和天堂。

白马山拥有悠久的盐茶古道文化，天尺坪那一望无际的茶园，被一层又一层的云雾缭绕着，“仙女红”有机茶就在这云雾的笼罩下，浸润着它独特的品质。白马山，从西周时期就开始产茶，是宫廷的贡茶之一，近4000年来，这里的盐茶古道是巴蜀通往贵州的主要通道之一。

一杯仙女红清亮的茶汤里，蕴含着花香茶香果香的味道，撩人胸怀沁人心脾。虽然不是采茶季节，但天尺坪的茶园也是满目葱绿。摘一片叶子慢慢咀嚼，依然可以嗅到茶的清香。

在去天尺坪茶园的小路上徜徉，远远地看见一座老屋，黛瓦泥墙记录着岁月的沧桑，屋前生长着许多玉米，有游人正与老屋的主人攀谈，手里拎着白白的萝卜和嫩嫩的玉米，像来了外地的亲戚。老汉手里拿着锄头，继续打理他的菜地，我看见他的菜园里，有层层卷起的大白菜，叶子绿油油的，在阳光下那么诱人。

盛开的南瓜花金黄金黄的，枝蔓上一边是花朵一边是硕大的南瓜，它们悄悄隐藏在土地上，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它肥硕的身影。蔬菜是人间最平常之物，没有花的娇艳，不比芭蕉梧桐的诗意，却让我格外喜欢，我喜欢它们生长在泥土里的样子。是泥土用它最奇妙的方式，养育着人间的万千生灵。或许菜园子里安放着我的精神家园，那是记忆深处对童年和乡村生活的铭记。

下雨了，撑起一把伞，信步走在雨中，感受着空气的清新和雨滴的清亮，它像来自天上消融的冰雪，落在我手掌间，更像是仙女落下的思念的泪珠。

小雨中，黄柏淌高山湿地梦幻般呈现在我的眼前。湿地由三个互相毗邻的湖泊组成，湖畔生长着茂盛而丰富的植物，蜿蜒的小路向着湖边延伸着，绿中泛黄的草色，青茼、杜鹃、垂柳一片斑斓交相辉映，绽放着白马山在这一片清秋里最美的表情。穿过树林，远望湖水，那一池碧水，纤尘不染，在天地间安静地冥思，水上的慧光若隐若现，让我的灵魂顷刻间受到了震颤，这正是我倾慕和追随的秋天景象，水静秋明物我两忘。

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湖边，连风都不会发出声音。闭上眼睛，尘世的聒噪再也与我无关。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时光转瞬即逝弥足珍贵，一切就像刚刚做过的美梦一场。美梦做完，回过身去找人间烟火所在，在林场护林工的家里安顿下来，吃农家饭。

院子是依山势而建的，木制结构的上下两层楼，墙上挂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标语，看上去真是贴切。家里有两夫妇。还有院子里那两条小狗。看见我们这么多人来到，小狗很是兴奋，围着我们转来转去，也给这个家增添了许多生活的乐趣。

最东头的一间屋子里，架着柴火。柴火就燃烧在一个土坑里，火上吊着一个黑黑的砂锅，锅里一直冒着热气，很香，应该是炖了肉。房顶上吊着的腊肉，已经被熏得金黄，有的地方像炭火一样黑，主人说这柴火一直不会熄灭，满屋飘散烟气，把腊肉熏染得历久弥香。

一锅煮好的玉米，被女主人端在廊下，一股香气直入肺腑，玉米个头不大，却格外好吃。我对里屋那红红的柴火感兴趣，就拿着玉米坐在柴火边的板凳上吃，享受的是回归自然的那一份轻松。

我与女主人聊着天，女主人四十多岁的样子，齐耳短发脸庞微红。问她在这样人烟稀少的山里生活，感觉怎么样？她说日子单调一些但也习惯了，国家会给一点护林补贴，但不多，粗茶淡饭布衣简食，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陪伴，自给自足生活倒也觉得挺好。

我看见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是那样平静而满足，不由得让我心生感慨充满敬佩，生活中有些人总是能够在于无声处中令人感动，他们朴实而平凡，对生活的索取不多，却能显彰出平凡中的伟大，就像这对白马山林场的守护者，几十年如一日，守着大山与孤独相伴，回报很少，却从来无怨无悔。

红红柴火映在女主人的脸上，她是那样专注而用心，看着她活得有滋有味的样子，我想起一种最普通的植物，草。大自然中的小草，默默无闻却可以具有燎原的力量，虽然常常被人忽视，却自有存在的乐趣，坚韧不拔心许大地。他们是白马山林场最美的劳动者，他们对白马山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别样的感情，都像陪伴他们的亲人。

女主人不断地忙碌着，一口大铁锅里熬着的是豆浆，她要为我们做豆花，黄豆散发出的香是原始而纯粹的。在这院子里我们离人间的烟火很近，离心灵的宁静很近，袅袅升起的炊烟，以飘渺的方式表达着这一家人的情意。

我拿了一个嫩玉米放在柴火上烤，慢慢地那玉米在火的热情之下变了颜色，散发着醉人的清香。临行，我把这颗玉米放在了车上，那清香在车里一路也没有散去。

我不知白马山的空气中飘过的香，复合着多少种植物的味道，这些香来自白马山丰富的自然资源。白马山自然保护区是植物资源的宝库，银杉、红豆杉、珙桐等珍贵植物，在这块土地上尽情地生长，那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在春天的时候会盛大开放。

我不知道草丛中有多少动物在栖息，有多少虫子在鸣唱，这鸣唱来自这些动物们的心灵。我不知道白马山有多少神秘与动人的爱情故事。夜了，碧空如洗，万籁俱静，我分辨着，倾听着，不知不觉已入梦的香。

穿行在时光的河流，总有一些你走过的山水遇见的人，成为最美的遇见，这些记忆，如小雨一般浸润灵魂，如清风拂动树叶，如明月照耀山川。梦中的白马山，就在我不断的回眸中，闪耀着醉人的光芒，那是大自然给予我的最好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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