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最美的姿态

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曾说过，“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我就想，如果图书馆即天堂，那些阅读者该是天使吧。既如此，他（她）们的举首投足，一颦一笑，该是何等的美丽曼妙，圣洁崇高，令人心仪。

真的，阅读就是最美的姿态，就是最美的风景。十分欣慰的是，汉语言文字抑扬顿挫的音韵声律之美，读起来本就让人满口生香，欣然陶醉。自然，想到古人阅读时的姿态。且吟且诵，摇头晃脑，击节赞叹，会心一笑，抚掌大呼，该是怎样的享受和愉悦。

可惜，只能从一些文字记述一些影视创作中，快乐着他们的快乐了。湖南有个陈琴老师将歌吟法引入语文教学，虽说大受学子喜欢，可毕竟少了自然的韵味和朴拙之美。在急功近利心浮气躁的时代，朗朗的读书声里也难免某种郁结急促，早没了古时的从容和恬淡。

越如此，越发需要静静的敬虔的放下自我的阅读，心与心交融的阅读。不免就联想起“红袖添香”。这该是中国古典文化中隽永而诗意的雅境吧。一边美人纤纤，素手点香，一边伏案捧读，旁若无人，唯有时间的沙漏随着油灯飘忽流逝。

阅读者其实都知道，当你沉下心，走近作者的生命，进入书卷的情境，那是种完全放松和无我的状态，是植入和化入的情态。此时，“红袖”早退出了现场，或被置之脑后，唯有那一缕暗香，潜入秉烛夜读者的情怀。

“浮暴粗厉之气不除，则不得平和淡静之性”。因香有醒脑提神，去浊存清之效，苏东坡就曾建有“息轩”焚香静坐。想来，如此大家就少不了“红袖添香”的故事。就如李清照和赵明诚，林徽因和梁思诚……

谁来添香，此时似乎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唱妻和，赌书也好，斗诗也罢，总归乐趣无穷吧。读到会意处的莞尔，深情时的回眸，早该物我两忘，水乳交融了。此时此刻，胜过多少良辰美景，卿卿我我。

阅读，其实是应该讲究姿态的。鲁迅说，自己有个“随便翻翻”的阅读习惯：书在手头，不管它是什么，总要拿来翻一下，或者看一遍序目，或者读几页内容。因为是“当作消闲的读书”，自可随意，或倚靠，或斜躺，选取最自然舒适的姿态，即可。但鲁迅也说了，这不是读书的全部。

有许多的阅读，则需要郑重其事，正襟危坐，焚香净手。当你读余华的《活着》，读着富贵老人一生的际遇，尤其那饱经忧患之后仍豁达向上的生命态度，你不仅被那残酷的生命真相所震撼，不敢有丝豪的摇摆和躁动，直至潸然泪下，从心底吐着那股忧郁之气，端着的姿态然后才敢有所放下。

你若读周国平的小品，心灵鸡汤，则完全是另一种心情和姿势。毫不设防，完全放松，以至于每个骨节都是灵动的。作者俏皮幽默的生命感悟，三二句可引为知音知己的生花妙笔，会带给你一种欢快的体验和咀嚼，让你忍俊不禁，乐不可支。我曾读过一组阅读者的面部特写照片，那会心的微笑，或灿烂的大笑，无疑都是发自心底最美丽的笑容。

当然，最令人青睐乃至诱人的则属于“雪夜读禁书”。据说“雪月闭门读禁书，不亦快哉。”出自于金圣叹先生笔下。何谓禁书，无非“诲淫”“诲盗”。至于其他，你也懂得。在《红楼梦里》，禁书《西厢记》曾让林黛玉觉得“词句警人，余香满口”，而《红楼梦》也曾成了后一个时代的禁书。

北风凛凛，雪落无声。又值少有人造访的暗夜，真得是宜于阅读的好时光。况且“禁书”就像一个充满了七彩诱惑的黑洞，令你按捺不住想冒险探访的冲动。当你真的深入其间，洞幽识微，最终发现了作者潜藏其间的人生奥秘，你不独会豁然开朗，甚至会和作者一起去保守着这个秘密。这种如获至宝的探险经历，给人的快意无疑很难用文字可比拟。

其实，只要是夜里，就宜于读书，倒不一定非得雪夜，也不一定要读禁书。在万籁俱寂的夜间，抛却世间的功名利禄，淡忘人生的进退荣辱，平心静气，信马由缰，率性而读，心头一定溢满了芬芳，此间乐,不思蜀。

“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只是，无论放逐身体还是放飞灵魂，真得很难。不过，一位作家说得好，要知道，爱读书的你，真的很美。这一点，我笃信不疑。

刘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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