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想念没说起

□向泽益

“小谭，吃完饭没？走喽，散步去了！”晚饭后习惯性地去散步，妻在门口习惯性地拉长声音，高声吆喝小谭。然后我和妻子，小谭和她的奶奶，还有我家喂了四年的小狗：甜甜，我们习惯性地去乡间小路散步。

小谭，邻居家的孩子，四岁半。刚断奶，她的爸妈就去广东潮州上班了。在爷爷的宠爱和奶奶的呵斥声中，像棵小树，茁壮成长。丰盈的黑发，黑红的小脸，肥嘟嘟的小手常叉在腰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哼，去散步都不喊我小谭！”有一次散步忘了喊她们，小谭第二天一早就站门口，嘟起小嘴，黑着脸，翻个大白眼，来“质问”我们。自那之后，每天饭后，妻都高声吆喝，怕再伤害这个可爱又小气的姑娘。

乡间小路寂静幽长，小谭爱拉着我的手，一路上如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小谭，昨天晚上哪个又抽泣了，是不是奶奶又杀小猪儿了？”妻开始调侃小谭。刚才还不停地说幼儿园谁抢了谁的糖，谁早上又哭了，一下就没声了。小谭低着头，嘟起小嘴扭着头。“昨天晚上喊她写字，她不写，就守到电视看《小猪佩奇》。电视看完了，你喊她写，她跑到床上就睡起，惹得人收拾了她一顿。”小谭奶奶愤愤地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痛心。“这么小的孩子写什么字嘛，该她玩的时候就让她好好耍，耍开心了，她想写就会写，别着急。”妻为小谭抱不平。“她们班的小刘，放学回家就写作业，字写得整整齐齐的，已经能认好多字了。你看她嘛，写的字歪歪扭扭，字也认不到几个。她妈说过几天买个学习机回来，她这么懒，我看买了也没用。再说那个东西我们也搞不懂……”小谭奶奶喋喋不休地抱怨。

一时无语，大家都闷头闲步。天空的云彩已经由白变灰，有的已浸染了淡淡的红色。一架飞机飘过头顶，拉出长长的白线。

“看，飞机，妈妈在天上！”小谭松开拉着我的手，激动拍掌叫起来。“看小莽子说的啥话哦！”小谭奶奶感觉面上无光。“小谭是想妈妈了吧，等过年了，妈妈就坐飞机回来陪小谭了，要给小谭买好多好吃的。”妻逗起小谭。小谭刚才的兴奋如晚风吹过，对着妻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脸上有了甜蜜的笑容。“妈妈回来了，要给我买好多好吃的糖呢，到时我给孃孃一颗，叔叔一颗，还要给甜甜一颗。对了，还要给哥哥一颗。”

小谭越说越开心，我似乎看见她的小嘴动了一下，吞下了什么美味的东西。她拉起妻的手，又拉起我的手，一脸的甜蜜，又开始蹦蹦跳跳了。小谭的手肉嘟嘟的，柔软温暖。那温暖从手心传来，慢慢温暖了心中沉睡的爱。此刻，我和妻就像拉着我们的孩子，一家三口在夕阳里温馨漫步。小谭在我和妻中间一脸陶醉，偶尔撒娇地缩起脚，让我们提起她，一声“飞喽”，小谭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声在山谷中悠悠传去，鸟儿婉转的歌声悠悠传来。太阳拉长我们的影子，撒上温暖的金黄。

小谭突然松开拉着我们的手，向前跑去，像只蝴蝶翩然停在路边草丛里。转身，小手背在身后，一脸甜蜜。“孃孃，把眼睛闭到，我送你个东西。”小谭神秘地说，小脸还挺严肃的。“妈妈，我送一朵花给你！”小谭的话让我们都惊讶了，这是孩子的游戏还是孩子的心语呢？我们都没说破，妻蹲下来，接过花朵，深情地拥着小谭，温柔地说：“妈妈过年就回来了啊。”

小谭的爸爸妈妈打工去了，小谭的奶奶没孩子在身边，我们的儿子在城里读书。想想真是奇妙，其实我们都是留守人，守着一个叫家的地方。有一种想念，我们习以为常地埋在心底，不说不念不想起。可孩子就不一样了，她想爸爸妈妈，时刻都在想。

黄昏拉长我们的影子，拉长心底的思念。寂静的路上，留守的祖孙三代悠闲漫步。小谭不拉着我们的手了，她和甜甜比赛跑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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