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界都有语言,尤其是动物,更是毋庸置疑;只是隔“行”如隔山,要弄懂它们到底在说什么,就几乎不可能了。想起了杜甫的名句,“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莺啼什么?杜甫并不清楚,只能模仿其声音“恰恰”,看出其欢乐的样子。实际上莺欢不欢欣,杜甫也不知道,无非是他自己高兴而已。这也难怪,倍受颠沛流离之苦,饱经战火硝烟之毒,偶逢这花好月圆之景,于一颗憔悴不堪的灵魂而言,能不兴奋,能不陶醉么?此时此刻,这世界的一切都是欢乐的,黄莺肯定在此之列了。这就是所谓的景由情生,情景交融了。
我虽然没有杜老的际遇,所遭逢的也是太平盛世,但我同样遇到了黄莺;且不只是黄莺,各式各样的鸟们都是我的常客。因为我有一个空中花园,有一块足于让精神得于安憩的乐土,于是也就有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在这里,我可以忘掉尘世的烦恼,尽情地享受花的美丽、叶的温柔;非但如此,还可忘情于百鸟齐鸣、百花争艳的胜景。我想,在尘世被名利烈焰灼烤的人们,只要一踏进我的空中花园,定会宠辱皆忘,进入洁白无瑕的精神极乐世界。因为这里不光有美的图画,更有圣洁的呼唤。
听,“咕,咕咕……”这是斑鸠的啼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先民们早就用原始质朴的笔触记下了这一绝唱。这是人们对爱情的呼唤。一年四季,在空中花园的上空,在其周围,斑鸠的声音在吟唱,没有休止,也不可能休止。斑鸠就是这样充满灵性,人们所想的,它们都能体会得到。那不绝如缕的啼叫,是我空中花园的主旋律。百无聊赖之际,灵魂仿佛无所皈依的时候,只要一听到斑鸠的啼唱,我的精神就会为之一振,什么忧愁都会随之抛到九霄云外。
人类是有精神的高等动物,任何物质的享受都比不上精神的愉悦。送你一座豪宅,给你一辆豪华轿车,为你存上几百万元钞票,可是只要告诉你再为你造一个金丝鸟笼,让你舒舒服服地在里面消磨时光时,我想你定会不为所动,而且还会嗤之以鼻。不是吗?精神的享受乃至精神的自由是远远凌驾于物质享受之上的。生活上苦一点,精神上可以享受无限的乐趣。祝英台不屑马员外马公子的富贵,刘兰芝瞧不起太守家公子的排场,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精神高于一切,当是无可否定的了。
有一种鸟语,极富音乐感,类似于铜管乐。清晨起来,照例到空中花园锻炼。楼下山坡上的葛叶树上,会有一种比喜鹊小、但很像喜鹊的小鸟在吃葛树上红红的果实。吃饱了,它就会唤同伴来共享。“镗,镗……”像敲打着轻薄的金属片,相当悦耳。果然,就有好几只同伴闻声而至,尽情地享受红果大餐。于是,你一言我一语,“镗镗,镗镗……”热闹一片。是赞美佳肴,还是感谢同类,我想二者兼而有之,抑或只是我的想象而已。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陶醉其中,这就可以了。
清早起来,不能忘记麻雀。这种群聚而居的小生灵,天一亮,就会从山坡的树丛中凌空而起,叽叽喳喳成群结队地从我空中花园上空呼啸而过。它们在议论什么?是代替雄鸡报晓,呼唤人们起床,还是有声有色地谈论昨晚所经历的风流韵事?我不清楚。看着它们,我有一种莫名的惆怅,什么时候也和这些小生灵一样无拘无束,那就好了!
最不能忘怀的还是莺歌。我的空中花园里请匠人焊铸了一副晒衣架,这一根横放的钢管,是黄莺们站立的地方。每天傍晚,我会为花草树木浇水,它们都会在上面陪着我。我一浇完,它们就会飞下来,在水泥地上的水渍中喝水。喝足了,又返回到横杆上,“啾,啾啾……”婉转柔和地唱了起来。是抒发自己的乐趣,还是在感谢我?我不知道。我只晓得,这声音柔彻心底,听后让人流连忘返。黄莺和我日久生情,成了老朋友。我浇水,除草,即使走到它们跟前,它们也不会飞走,好像还调皮地向我眨着眼睛。我也如此,只要一天不见他们,就惦记得慌。
啊,鸟语,你怎么会如此让我神迷?是尘世的花言巧语听得太多,以至于厌倦了吗?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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