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饮 喝粥吃面

■何华，作家，出版有《一瓢饮》《试遣愚衷》等，现居新加坡

地瓜，又称山芋、番薯。一代高僧广钦老和尚是福建惠安人，惠安盛产地瓜，曾有“地瓜县”之称，老和尚一生清苦度日，对地瓜“情有独钟”。他曾开示：没有米煮干饭，那你就吃粥；没有粥，那你就吃地瓜；沒有地瓜，那你就吃地瓜叶；地瓜叶不够，那就煮地瓜叶汤来喝；环境再艰难，也不可退道心。

地瓜粥，大概是福建的传统食物，老一辈福建人多嗜此粥。陈嘉庚虽为富商，但惜福，一辈子爱吃地瓜粥。抗战期间，他在怡和轩俱乐部办公，为了方便，就住在怡和轩，经常吃地瓜粥配花生米、萝卜干。他的女婿企业家李光前也爱地瓜粥。怡和轩是新加坡的富人俱乐部，但至今还保持喝地瓜粥的传统，这是对陈嘉庚的一种纪念方式。随着社会进步，对营养过剩的担心，地瓜粥又成了人人追求的健康食物。因工作关系，我去怡和轩开会，有缘吃过几次地瓜粥，你想想，有这样的“历史背景”，这碗粥，当然好吃。食物本身之外的味道，确实存在，精神因素会影响物质。食物是有感情的。

台北有不少“清粥小菜”，也就是地瓜粥配各式小菜，我想这应该受到闽南饮食的影响。到台北，游客都会找一间“清粥小菜”，体验一下台北饮食之一种。有一次去台北，白先勇老师带我去过“小李子”，这家清粥小菜旺得很。

弘一法师的弟子广洽法师，常用红菇面线招待客人。据说，春节期间，信众去薝蔔院给老和尚拜年，会吃到一碗红菇面线。吃过的人，对之都赞不绝口。余生也晚，没有这个福报，但可以想象有佛菩萨加持，这碗面一定滋味深长。我吃过的最好一碗面是在苏州灵岩山上。记得八年前一个冬天，我和朋友去苏州灵岩山朝拜。住持和尚有智慧，不修盘山公路，故道场清净纯粹，商业气息薄弱。我俩拾阶而上，有点累，但欢喜。山顶的灵岩寺，门票一元人民币，几近免费。你想想杭州灵隐寺、上海静安寺门票多少？贵得离谱！被誉为大势至菩萨再来的印光大师，在灵岩寺开创了净土专修道场。《印光法师文钞》，其文字般若，不可思议。寺里的面馆简陋朴素，但双菇面味道极好，十元一碗。“爬山吃面”，妙不可言。其实那碗面是有些油腻的，因为是冬天，加上爬山消耗了体力，也就不觉得它油重了，若太过清淡反而会觉得“不给力”了。我后来在苏州寒山寺、西园寺都吃过素面，在上海静安寺、玉佛寺也吃过素面，虽都不错，但皆不如灵岩山那碗。少了爬山的过程，也就少了体内的渴望。“爬山吃面”，似乎成了最佳模式。今日朋友去灵岩山，说面馆重新装修了，窗明几净，价格翻了一倍还不止，但面的味道却不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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