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设计师和全球化的造物

时装作者：【英】丽贝卡·阿诺德译者：朱俊霖出版社：译林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年10月

■郑渝川

亚欧大陆的丝绸之路在公元前一世纪前后就开始将纺织品输送到大陆各地，东亚、中亚、西亚、南欧、西欧都被连接了起来。古罗马帝国是当时的奢侈纺织品贸易中心，威尼斯、佛罗伦萨等城市不仅出产了精美织物，还有样式色彩丰富的、来自东方的昂贵丝绸。北欧形成了羊毛制品中心。

中世纪末期，欧洲迎来了文艺复兴，而这一时期同时也迎来了纺织品商贸的复兴。再之后，来自东方的织物更为低廉地挤入了欧洲市场。值得一提的是，印度、中国、西亚的文化符号也开始融入欧洲人的衣着。18世纪的欧洲宫廷曾一度兴起过中国风。

欧洲时装体系是在19世纪初期诞生的。英国的工业革命使得英国、欧陆国家出产的纺织品逐渐能够在价格上与印度手工制造纺织品竞争，欧洲因此摆脱了对进口面料的依赖。19世纪中期，欧洲发明了一系列合成染料，这几乎彻底摧毁了世界其他地区的天然染料工业。大量新鲜而生动的色调因此开始装点世界各地人们的衣着，焕发传统服饰的风采，也开始真正意义上形成流行服饰的潮流。

英国考陶尔德艺术学院服装与纺织品史专业讲师、英国皇家艺术学院设计系研究员丽贝卡·阿诺德在“牛津通识读本”《时装》一书中介绍，19世纪后期，法国开始形成了为不同客户单独量体裁衣的高级时装产业，这一产业之后逐渐涌现出后来人们耳熟能详的许多时装品牌和设计师。

《时装》这本书向读者介绍了与时装有关的设计师、艺术、产业、购物、道德、全球化等六大问题。摆在第一位的就是设计师。从某种意义上讲，设计师不仅是服装产业和艺术的灵魂，而且还推动了现代女性概念的形成和完善。作者说，玛德琳·维奥内、可可·香奈儿等人以其创作，强调了女性可以以引领者、创新者、实干家的身份获得成功——设计师以下，各个工作室、生产环节和零售渠道，服装全流程的参与者也大多是女性。

设计师往往是由艺术专业院校培养的。而不同院校的风格对于毕业生的创意方向、作品风格都会产生深刻影响。书中谈到，英国艺术院校强调研究和个人创意的重要性，设计师从历史、典雅艺术与电影中汲取创意；而在美国，设计师以工业设计为模型，分析特定的顾客人群。

我们所说的时装，往往指的是女装，并分为依照不同年龄阶段顾客的需求的几种类型。相比之下，虽然男装也有设计师、工作室、流行风格，但规模根本不能与女装相比。书中还谈到了最近几十年来，亚文化风格如何通过影响设计师逐渐融入服装设计风格，从而带动全球服饰整体风格的转向。

时装毫无疑问离不开艺术。设计师会经常在自己的设计中融入艺术风格，但具体的服饰、服装，毕竟首要属性是商品，而其基本属性始终是面料与身体。

时装产业的最前端充斥着光鲜亮丽，与最新潮流的推进与传播有关，主要参与者除了设计师、造型师、模特、市场营销者，还包括媒体记者、自媒体人——但产业显然不仅仅限于此。这是一个全年无休的产业。每一个方面都致力于寻找驾驭潮流的方法，“流行预测机构提前数年发布面料、主题等板块的流行趋势，用以引导、启发时装生产者们。时装品牌聘请富有经验的设计师，他们在自己对流行演变的直觉和标志性的个人设计之间取得平衡”。服装造型、产品设计和品牌之后会在时尚媒体、自媒体圈内争夺注意力。再往后就是服装的生产和销售，一些企业搭建了从设计到生产再到销售的全产业体系，而另一些企业则将生产等环节外包，还有企业干脆只从事设计或销售。在欧美市场，店铺买手会根据自己对顾客特点、店铺零售形象的掌握，采购最有可能畅销的服饰。

时装产业中，生产环节是相对最不受重视的部分。欧美时装产业的知名品牌而今经常会被指责需要对童工、女性和移民群体为主的产业工人的悲惨现状负责。有意思的是，对生产环节的重视和改造，会起到极其明显的革新效应。《时装》书中谈到了瑞典的H&M、西班牙的Zara以及日本的优衣库通过改造生产环节在内的运作体系，快速响应流行趋势，高效推出平价的快时尚产品，从而均在相对很短的时间内崛起为全球性的时装产业巨头。

时装展、时装秀、时装周究竟有没有意义？这类活动实际上是为了强化潮流概念，引导全球各地销售终端的买手、消费高级定制时装的富有个人客户，以及以国际大牌时装企业设计风格为导向的许许多多的中小时装企业的设计师。高级时装沙龙展示发端于19世纪末，而今已经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运行规则、视觉语言方式，包括模特的动作和仪态，讲求灯光与音乐的配合，传达各个品牌标志和追求的现场表演。

时装毫无疑问是街边店铺、百货商场、购物中心的主力角色。《时装》书中指出，路易十四时代的巴黎，宫殿就被作为了展示和销售时装的购物中心，“沿着宫殿花园的四周，一排排小型商铺和咖啡馆延展环绕”，在当时就出现了今天的消费者所熟悉的广告、营销方式，包括每家店都利用橱窗、传单来展示自己的成衣服饰，以及面料等方面的优势，推销员则热情地向顾客宣导。真正意义上的百货商场最早也出现在法国，除了销售女装，还包括男士服装、其他时尚产品，并开始在商场中加入餐厅。商场内经常展示各式演出，购物因此变成了消遣、休闲和娱乐性的活动。商场甚至鼓励女性在商场内彻底放松自己，展开社交，这也使得商场一定程度上成为了男性主导以外的女性公共空间。当然，在政治和文化学家的眼中，百货商场、购物中心及街边店铺是在潜移默化地向女性劝导接受一种基于消费主义的“注重矫饰和欲望的生活方式。”经由百货商场的“改造”，女性获得了如何举手投足、穿衣打扮的教谕，而时尚观念由此更为深入无声地渗入几乎每个人的观念体系，最终为消费社会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商人对利润的追求，推动了购物方式的变革，而时装销售始终是推动新商业模式的重要动力。《时装》书中谈到了20世纪早期出现的邮寄购物；而在20世纪晚期，电子商务兴起，到了本世纪初开始形成了对传统的服装销售渠道的强势挤压。中国消费者所熟悉的“双11”等电商狂欢购物节中，各式时装虽然不能像最新款的智能手机那样成为最耀眼的主角，却是交易品中的“压舱石”，电商巨头对于吸引、挽留时装品牌所花费的心思，一点儿也不比对其他产品的少。

今天，在中国的深圳、广州、上海、杭州、苏州等城市，形成了本土化、上规模的时装品牌、生产工厂、设计工作室、设计师团队。尽管中国市场迄今仍是国际时装大牌尤其是轻奢时装大牌的必争之地，但随着中国品牌和设计师不断积累经验，遵循行业特性进行面料和设计创新，再加上本土工厂生产效能、面料生产加工质量的稳步提升，所以可以预期的是，在未来一些年内，中国品牌和设计师会逐步崛起为全球时装产业体系中更为举足轻重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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