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母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十年间,母亲是一个不能谈论的话题,是一首不能细听的歌曲,是一个不能触目的场景,是一段不能回望的岁月……“母亲”两个字始终连着我敏感的泪腺,不思量,自难忘。
母亲是一个严谨自律而又勤俭温和的人,生活比钟表还要规律,性格比春风还要和煦。但疾病还是说来就来了,且来得如疾风骤雨。在那个酷热的夏天,母亲如一片叶,静静凋落在7月的南京。永远刻骨铭心地记得,当医生向我下达母亲病危的通知时,我恍恍惚惚地拨通了家人的电话,他们是我和母亲共同的血脉至亲,我无法独自承受母亲即将离开我们的残酷事实,在那个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我不顾众人各异的目光,在电话里彻底崩溃。
但我唯独不敢拨通舅舅的电话,我不敢想象一个78岁的老人能否经受这沉重一击。
那一年,母亲62岁。
与父亲一脉庞大的家族比较起来,母亲这边显得特别单薄。外公外婆只有舅舅和母亲两个子女。舅舅大母亲16岁,舅舅为长子,母亲为幺女,中间的若干个,在那个饥荒的年代,走着走着就没了,只剩下了舅舅与母亲。
外公去世早,自打外婆也去世之后,舅舅就成了母亲唯一的娘家人。母亲在世时常对我们说,舅舅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要常去看看,看一次少一次了。于是,从少年时候起,我记忆里的舅舅就是与“身体不好”联系在一起的。
那时候,每逢暑假,母亲总会带着我们去舅舅家小住几日。舅舅家门前有一个阔大的院子,院子里搭着葡萄架,盛夏的葡萄藤牵牵绕绕,不仅结出了满架葡萄,也结出了一院清凉。舅舅与母亲坐在葡萄架下,一边看着我们嬉闹,一边轻言细语地聊天。舅舅与母亲性格都极温和,少有夸张的表情和激烈的言辞,言谈举止如和风细雨。那时舅舅刚退休,而母亲才四十有余,身姿挺拔,珠圆玉润。每次去,总听舅舅说:“我身体不大好了,血压高,心脏也不好……”那时候,舅舅行动如常,每天早起买菜,傍晚散步,但已经在大把吃药,各种缓和,各种抑制。
后来,母亲也退休了,我们不再有暑假。于是改为正月去看望舅舅。院里葡萄的叶子在冬季落尽之后,只剩下枯藤盘绕在架子上。阳光通透地洒下来,勾勒出藤藤蔓蔓的光影。一家人坐在冬日的暖阳下寒暄,舅舅依然是说:“现在身体越来越差了,血压高,血糖高,心脏不好,耳朵又背……”那时候,舅舅不买菜了,也不再散步,但还能自己去药房买药,自己去医院看病,有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再后来,母亲带外孙去看舅公,而他老人家也已经有了曾孙,四世同堂,其乐融融。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耍,一会赌气,一会和好。母亲和舅舅在一旁含笑照看,空旷寂静的院落因为有了两个孩子的嬉戏而多了一份难得的喧闹。那时母亲五十有余,耳聪目明,身体康健。
可是,母亲终究还是没有践行诺言,说撒手就撒手了,舅舅依然健在,而身体一直硬朗的母亲却先行一步,扔下了年迈多病的老哥哥。
母亲不守信,只能我们替她守。每探望一次,我都能感觉到舅舅的生命如水一样的流逝,愈到晚年,愈是泥沙俱下,无法阻挡。最后一次见到,他已是神志不清了,反反复复,颠颠倒倒。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游离,如轻烟一般,看得见,却抓不住,让人无奈而又悲凉。
苦了表哥、表嫂和表姐,二十多年的悉心侍奉,才使一根弯弯的扁担,挑着沉重的生命,颤颤巍巍地抵达终点。
时年,兄长86,妹妹62。此时,舅舅比母亲大了24岁,这凭空多出的8年,正是母亲与他作别的时间。
母亲的年龄永远定格在了62岁,那是个一切尚好的年纪,行动自如,面容饱满,骨骼匀称,记忆犹存,笑容常在,这是86岁的老人无法拥有的,这是母亲早逝我唯一能找到的宽慰,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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