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茬的味道

■张震

农历九月底、十月初，田野一派忙碌的景象。收割完黄豆，豆茬裸露在地上，齐刷刷，犁耙好豆茬地，就该种小麦了。

小时候，在豆茬地里，我是不敢乱跑的，一不小心，布鞋就会被扎通，戳到脚。每次小心翼翼地跟在母亲身后，在割完黄豆的豆茬地里，单脚立着，再找落脚的地。

像寻宝一样地找马泡、大酸溜，那是我们秋天的记忆，是儿时舌尖上的美味。要是看到蚂蚱飞起来，瞬间也会忍着豆茬硌脚的痛，追上去，油炸蚂蚱是很多人不曾品尝过的美味，而这些，是我们长大后最津津乐道的。

现在这个时候回去，已经看不到原先的人工收割场景了。以前，亲朋好友或邻居拢在一起，收割完你家，再收割我家，有人情味。现在大多是机械化，收割机的轰鸣声，淹没了家长里短，几亩地割完也就个把钟头的事，不用担心收割时下雨，也不怕被豆秆扎破手了。

大爷大娘们在家门口晒着午后的秋阳，打着盹。爱听评书的老太，牙已经掉光了，嘴巴抿着瓜子，乐在其中。张婶摊开一大蛇皮袋棉花，和刚过门的儿媳妇一起收拾，还不时地问她在娘家都做过什么活。

在田里跟着收割机揽活，或付钱领着收割机司机去自家田的，都是我尊称为“哥哥”或“小叔”的中老年人，他们平时在外打工，暑忙秋收时回来，忙完再出去，像候鸟，为了生计，应该也是苦中有乐吧。

父亲以前也是种田的，一年两季农作物，小麦和黄豆。地多的人家，还会种些棉花和苞谷。端午节前后收割小麦，差不多芒种时节种黄豆，大约农历九、十月开始收割黄豆，然后把豆茬地犁好再耙，又开始种小麦，年年如此，是父亲那一辈的希望和信仰。以前每年的秋收季节，我都会回去看看，帮父亲点小忙，也算释放下乡愁。前几年，接父亲到城里，田都给大伯伯家种了。

小叔家黄豆还没收完，正忙着，田埂拐角处收割机够不着，小婶只能用镰刀在边上跟着割，她说粮食浪费了挺可惜的。两个在南京工作的堂弟也回来了，正用叉挑着豆秆撂成垛。等收割完，秸秆要拉走，做成饲料或肥料，现在已经不准焚烧了。河边的那块田，以前是我家的，几只黄嘴白鹭在河边慢条斯理地散步，它们似乎并不怕我，扑哧飞起来，再静悄悄地落到河边，发出或高或低的啾鸣，啄起几粒豆壳炸开的豆粒，心满意足地拍打着翅膀。

大妈妈喊我吃晚饭了，现在逢年过节回去都是在大伯伯家吃饭的。以前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整个村子都会飘着袅袅炊烟，熟悉的秸秆味和饭香味浸润心田，豆秆在锅底下窜出的火苗，噼里啪啦。越接近田野，豆茬味越发浓厚，青涩的、酥软的，又湿湿的、甜甜的。

已经很久没闻过豆茬的味道了，那份怀念，亲切，温暖，不敢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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