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华(平武)
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夜晚,我带着抑郁的心情出门。
我所居住的山中小城,笼罩在粘稠的夜色里。
上了街,迎面一股风,“嗖”地一下钻进我的脖子,刺骨的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我将双手伸进厚袄子的袖筒,紧紧地横抱在胸前。穿过漆黑的小巷,我走到报恩寺街,街道两旁路灯昏黄,让人昏昏欲睡。这条街原来很窄,泥巴路面坑坑洼洼,雨天尽是稀泥浆,无处下脚。晴天人来车往,扬尘满天。后来,街道扩宽,穿上了水泥外衣。如今换成了柏油外套,路边有路灯,安装了摄像头。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寒冷与黑暗中进入了冬眠。
快到街的尽头,我忽然听见了歌声:把握生命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磁性的男低音,在街道上回旋,在耳畔轻鸣,飘荡在路边高大茂密的玉兰树的阴影里。那柔和的歌声,让人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暖意。那歌声是快乐的,我仿佛看见了歌者对明天的向往,对当下生活的满意。
小日子过成这样,真是一个幸福的人!我暗想,肯定是一个公务员,或者一名医生,晚饭后出来散步,边走边歌唱幸福的生活。借着昏黄的路灯,极目四望,只见五六米远的地方,在路边玉兰树投下的大片阴影里,我看见了一辆人力三轮。是的,就是一辆人力三轮车。
在山中小城,蹬人力三轮是一份苦差事,确切地说,是靠劳力吃饭。山中小城有重庆山城的味道,城东到城西,全是上坡路。无论坐车的人胖或是瘦,无论是一个人,两个人,或者两个人带着孩子坐车,三轮车夫都得靠一双腿,用力地蹬着脚踏板,蹬得脸颊通红,蹬得大汗淋漓,蹬着S形路线努力上行,才能挣到几块钱。三轮车的车棚小,夏日,遮不住毒辣辣的阳光,秋天,遮不住飘洒的雨点,遮不住大风大雨,寒冬腊月,更遮不住刺骨的冷。恰恰这些时间段生意最好。小城出租车少,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人力三轮。人力三轮车夫凭着一身力气,一天能挣几十元。运气好的话,上百元也不是问题。
三轮车在我面前掉头,小停片刻,见我没有坐车的意思,便向城中蹬去。我看见一个40多岁的汉子,衣着单薄。或许薄外套里面穿得很厚,只不过人太瘦,就显得单薄而已。他嘴里的歌声没有停止: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那歌声像一串魔音,把人包裹在快乐与温暖之中。他不冷么?他不冷。我从歌声里感觉到了,他的确不冷。即使车上是空的,没拉着客人;即使寒夜里的小城温度很低。他不急不慢地蹬着三轮走了,与我背道而行。不一会儿,他的歌声消失在寒冷的风里。我的手依然有些冷,脚却在行走中慢慢变暖。我想:一个人力三轮车夫,一个客人都没拉着,居然能快快乐乐地唱着歌,蹬着三轮继续寻找客源。与他相比,人生旅途中的些许不如意,又算得了什么?
出门时有些糟糕的心情,已经消失殆尽。知足常乐,我伸出双手,鼓鼓掌,迎着风继续前行。
时光流转,如今小城里到处都是出租车,人力三轮车的生意一落千丈。天冷了没人坐;下雨了没人坐。好在每个三轮车都安装了电瓶,上坡时不用弓着腰,伸直腿,使出吃奶的劲儿蹬着三轮缓慢上行。偶尔,我坐坐三轮车,也不用在坡陡的地方下车,走过陡坡再坐上三轮儿。
时隔多年,只要看见身边疾驰而过的三轮儿,我总会想起,很久前的那个夜晚,一个衣着单薄的人力三轮车夫,一边欢快地唱着歌,一边蹬着空三轮,在我面前转个圈,暂停,片刻后掉头继续寻找客源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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