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受章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在县文化馆从事摄影创作和辅导工作,有很多时间到农村采风,认识了不少农户人家,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倪大爷了。
当时,倪大爷五十来岁,他家共4口人,他老婆和一儿一女。第一次跨进他家院门,大黄狗汪汪直吠,他把狗儿撵开,吩咐家里人:“快给付老师烧碗开水。”我忙说:“不用,我带的有茶杯。”倪大爷笑笑,双手给我递来一支贵州产的“朝阳桥”香烟。我忙摆手:“谢谢!我不会。”不一会儿,他的幺女儿端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开水出来,递到她父亲手里,倪大爷马上转到我手中,说:“付老师莫见笑,趁热把它喝了!”
我接过一看,白开水里卧着两枚雪白的荷包蛋。我说:“倪大爷你太客气了,我是吃了早饭来的。”倪大爷徐徐吐出一口烟,头微微一抬,很干脆地说:“吃了它,年轻人就当喝口水!”我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开水,顿感一种怪怪的甜味过后便是微微的苦涩,倪大爷带着谦意说:“乡下白糖难买,我们大都用的是糖精。”
盛情难却,吃完那碗“开水”后,我开始打量倪大爷的家,寻找拍照的背景,看到堂屋靠土墙一面,放着一辆刚买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杠上缠的包装纸都还在。当时在农村,有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是很稀奇的,我问:“这是给哪个备办的哟?”倪大爷微微叹了口气:“这不是老大要结婚了吗?不然哪有闲钱买这个呀!你想,人家养了十几二十年的黄花大闺女送到你家当媳妇,你总得表示一下心意才行啊,花再多钱也要置办哦!”
在那辆具有特殊意义的“永久牌”自行车前,我为倪大爷一家照了全家福。
时隔三十多年后,前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又走到倪大爷家去,差点没认出来,过去的土墙房变成了二楼一底的楼房,堂屋像城里一样铺起地板砖,摆起皮沙发和玻璃茶几,正中那面墙上,挂着大彩电。过去门前的庄稼地变成了大鱼塘,院坝的围墙上摆满了盆栽花草,四周种了桃、李、枇杷、核桃等果树。倪大爷已八十多岁,但精神还是像过去那样好。寒暄几句,他便认出我来,高兴得很,马上叫他儿媳妇“烧开水”。
一小碗“开水”端到我面前,我看到两个粉嫩嫩的荷包蛋静卧在飘着酒香的醪糟汤里。倪大爷笑嘻嘻地说:“快吃了它,你好多年没来了,一会我带你四处转转。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尝尝我们养的罗非鱼,然后帮我们照张全家福。”倪大爷开心地给我讲他家这几十年的变化:修了房,养了鱼,种了果树,日子越过越红火。
倪大爷带我到他的果园转,他说:“现在娃娃们都成家立业了,我也该享清福喽,家里的大小事情我都不管了,你不晓得,前几天为孙儿读书的事把我怄安逸喽!”
“咋个的?”我问。倪大爷说:“我小孙子初中毕业了,要到城里读书,喊他爸爸给他买个笔记本,要不就买‘苹果’。他那背时老汉太抠了,两样都不给他买,说考上了大学再说。就这点‘小事’,也不满足娃儿,太不像话了。我晓得后,把孙子叫到我房间里,拿出我女儿给我买酒的一百块钱,交给他,叫他拿20块钱买个好点的笔记本,剩下的通通买苹果,要吃好多买好多。哪晓得,孙子把钱往桌上一放,只说了句‘爷爷,你啥都不懂,不要掺和!’就跑了,你说这娃娃咋个这样呢?”
我听完,忍不住笑了,给倪大爷解释了半天,他终于明白,孙儿要的“笔记本”和“苹果”究竟是什么了,他自嘲道:“这人老了就跟不上趟喽,跟年轻人咋个都说不到一起。现在我落得清闲自在,只要三餐肚儿饱,烟酒管够就算好!”说罢,倪大爷张口笑了起来,我迅速举起相机,抓拍下这个精彩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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