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的黄昏

□ 刘英团

“在普通中国人中间，人们很难找到类似英国公民的啤酒大肚或英国农夫喜气洋洋的脸”，这些普通中国人“如此消瘦”，引起了英国人的注意。1793年，英国使臣乔治·马戛尔尼使团成员约翰·巴罗在《我看乾隆盛世》中说，“不管是在舟山还是在溯白河而上去京城的三天里，没有看到任何人民丰衣足食、农村富饶繁荣的证明……触目所及无非是贫困落后的景象”，正如英国人所看到的，乾隆“盛世”是黯淡的，甚至是“饥饿”的。而这种“饥饿”，“不仅仅体现在物质上，更主要的是体现在精神上”（张宏杰《饥饿的盛世》）。

乾隆所统治的大清之所以被称之为“盛世”，一是“扩土之广，臣服之普，民庶之安”罕与伦比，并奠定了各民族“大一统”之基础；二是“纵向比，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中人口最多、国力最盛的时期。横向比，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最富庶的国家”。但是，富者甲第连云，贫者无立锥之地。外表繁荣富庶的“盛世”难以掩饰孱弱而虚糜的本质以及难以想象的贫穷，所谓“尘世可以想见的最繁华的地方”（马可·波罗语）的大部分普通人依然生活在穷困贫贱之中。乾隆治下的大清子民“一向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乐于以任何食物为食，即使是腐烂了的也不放过”。与底层的普遍贫困强烈对照的，则是上层社会生活的豪奢，“中国官员对于吃饭真是过于奢侈了。他们每天吃几顿饭，每顿都有荤菜许多道”（斯当东《英使谒见乾隆纪实》）。历史的发展已经证明，“封建”盛世绝无可能永久昌隆、人民富庶。面对几千年未有之世界大变局，白莲教起义敲响了乾隆“盛世”的丧钟，被御用文人津津乐道的“盛世”就此终结而成为历史，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中。

“乾隆盛世是逆人类文明主流的产物。”正如马戛尔尼所言，“自从北方或满洲鞑靼征服以来，至少在过去的一百年里没有改善，没有前进，或者更确切地说反而倒退了；当我们每天都在艺术和科学领域前进时，他们实际上正在成为半野蛮人。”这种专制统治是灾难性的，甚至给中华民族造成了永久性精神创伤。所以，虽曾登峰造极，但所谓“盛世”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横比18世纪世界文明的发展，乾隆“盛世”充其量算得上一个“现代原始社会”。

纵比看中国历史，乾隆“盛世”更是把中国民众的权利剥夺得最干净、意志压制得最靡弱的时代，就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望尘莫及。欲知大道，必先知史。从“防堵非议皇室言论”而“炮制文字狱”，到“海禁锁国”“捉拿传教士”，中国与西方的差距彻底拉开了。从“科举存废之争”到“废科举未遂”，落后的教育体制不但阻碍了社会发展及进步，正在萌芽的先进思想也被专制皇权所压制、所打击。在《盛世的黄昏：乾隆（1736—1757）》中，陈文嘉以尽可能轻松的语言和严谨的分析阐释了清帝国秘而不宣的巨大隐忧：“清帝国这部老旧的国家机器，在历史的泥潭中原地打转……所有逃离这部机器的人，如果想要回到它的领域，面临的命运只有无情绞杀。”盛世的黄昏，就像一面镜子，映照着我们的过去，影响着我们对历史的反思与对当下及未来步伐的校正。

《盛世的黄昏：乾隆（1736—1757）》

陈文嘉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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