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的手 □韦耀武

母亲的手

我无数次凝视着母亲的手,母亲的手粗糙、坚硬、干瘦、青筋突兀、布满老茧、骨关节扭曲变形。握着母亲的手,就像握着一截干枯的松树皮,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这双手历尽沧桑、饱受岁月风霜磨砺,是母亲数十年如一日辛勤劳作留下的永恒的印迹。

母亲生于1947年,没读过书,在土地上劳作了一辈子,我们这个家是母亲用一双手撑起来的。父亲年轻时在外地教书,祖父祖母身体不好,家里家外一应活计全落在母亲身上。母亲白天要下地劳动,和男人们一样挖地、锄草、抢种收割,收工后回到家还要做饭、洗衣、喂猪。忙完这一切,全家人都睡下后,她还要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或做布鞋。母亲那时候手很巧,衣服上的针脚细细密密的,许多见过的人都夸母亲的针线活儿像是缝纫机上做出来的。

母亲的手变形得厉害,与她年轻时浸泡过太多的冷水有很大关系。每年冬天,母亲的手都被冻裂了好多道口子,疼得钻心。那时候洗衣洗菜都在村里的那口堰塘里,水冷刺骨,也没有现在那样的橡皮手套和护手霜,顶多在手上抹一点“蛤蜊油”。小弟出生在冬月,最寒冷的时候。小弟刚满月,父亲假满返回了学校。那个年代没有尿不湿,用的是旧衣服撕成的尿布,尿布要随换随洗随晒干。父亲一走,母亲就头上扎条围巾,独自提着尿布和衣物到塘里去洗。逢着天气不好,洗完回来还要拿着在火上一样样烤干。直到现在每次想起来,我都难以想象,母亲布满伤口的手,每天三番五次浸进那冰冷的水中,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力量,这个力量源自于母亲对家庭对亲人那浓浓的爱。

如今,机械化和高科技解放了人们的手。洗衣有洗衣机,洗衣机从单缸、双缸,到滚筒式,自动烘干一体化,只需把衣服放进去就行了；过去一个家庭视若珍宝的缝纫机早已进了历史博物馆；种地从种到收,无论种植什么作物,都有相应的机械,农民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如今在农村,和我同龄一代的人,再见不到一双母亲那般的手了。

妻子的手

妻在一家机械厂上班,是个车工。

妻刚上班那会儿,开的是一台老式车床,那台车床有多老?妻子说,床子一开起来,轰隆隆,似一辆东摇西晃的手扶拖拉机,妻子在农村待过,见过那时代的拖拉机。一车工件,咯吱咯吱,似一只老鼠在啃木头,那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多刺耳有多刺耳。就这么一台床子,还是厂里一宝,很多那时候的“高精尖”产品都是它加工出来的,当然,那时候妻还是学徒。

20世纪90年代,厂里新进了几台沈阳产的车床,妻也开始独当一面操作。这些床子运行平稳,噪音小,工作环境比以往强了不少。车工也是个体力活儿,小的工件可以一个人搬上车床,大的工件得几个人合力抬上去。车床加工时,铁屑飞溅,车工必须戴护目镜,不能留长发,还得戴工作帽和袖套,严禁戴手套。一天班上下来,妻的身上手上满是油污。尽管下班后换掉工作服,双手在车间里也用香皂反复搓洗过,但还是难以掩饰身上那股油味儿。这油味儿仿佛已渗入她全身的肌肤,挥之不去,为此,妻很少去参加聚会,更羞于和他人交流她工作之类的信息。她时常唠叨着,什么时候能退休啊,也许只有退了休,身上才能没油味,这烦恼困扰了她许多年。

车工也是一个有危险性的工种,特别是切削过程中,铁屑对手的伤害,稍有不慎,飞旋的铁屑就有可能剐伤到手,妻的手背上现在还有几道伤痕,就是当年铁屑划伤留下的。

妻的手和母亲的手相较,妻的手也有老茧,有伤痕,但是不似母亲那般粗糙。这些年,各式护肤用品层出不穷,妻更是加强了对手的呵护,家里面护手霜、洗手液等有很多个品种,有几个我还叫不上名字,应该是进口的品牌。

妻曾经用过的车床2010年就淘汰了,单位安装了数控车床。数控车床只需把数据输入后,一切加工程序自动完成,其精度自是手工操作所不能比。更重要的是,数控车床减轻了人的劳动强度,解放了人的双手,使手不再受伤害。现在,在数控车床前上一天班,身上干干净净,再也闻不到那恼人的油味,妻的心情开朗了。

女儿的手

女儿这一代是最幸福的一代,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她的手除了打小就开始练琴外,其它的事务基本没沾过手。

女儿的手白皙修长,十指纤纤,她的手划过黑白琴键,欢快的乐曲瞬间从指尖流淌出来。

前几天,女儿的学校举办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庆典音乐会,女儿弹奏的是一曲《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琴声回响在音乐厅上空,全场的人们情不自禁地和着乐曲合唱起来。一曲终了,场内寂静无声,人们还沉醉在音乐中,数秒钟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是对祖国的欢呼,是对祖国的歌唱,是人们发自心底对祖国母亲的爱!

记得刚放暑假时,我和女儿一起回老家看母亲,一到家,母亲就紧紧抓住女儿的手,看个不停,也问个不停。女儿的手和母亲的手在一起,一黑一白,一粗糙一细腻,对比如此鲜明。母亲的手一定是硌着女儿了,女儿试了几次,想把手从母亲的掌心抽出来,却没能成功。母亲老了,手还是有力。看着女儿的手,母亲喃喃自语:我要生在这个时代该多好哟。

回来的路上,女儿凄凄地说,奶奶的手简直有点让人目不忍睹,看着那双手,我就知道奶奶受过多少苦。我对女儿说,奶奶的手让你看到了过往,你更得感恩这个时代。祖国的明天属于你们,你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描绘出祖国更加灿烂美好的明天!

新闻推荐

反恐就是维护人权

近日，美国商务部再次打着人权幌子，宣布将28家中国实体列入出口管制实体清单实施制裁，并借机污蔑抹黑中国的治疆政策，粗暴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