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木取火（六章）

□卢静

一个起伏的黑点，抱住了光影摇曳的圆。——题记

指环

听，你的玫瑰戒指坠落了。

一扇窗覆盖长满回忆的暮年。人们从不同渡口抵达，你孤岛墓园的沉寂。

戒指被金属内核点亮。

干枯的花朵溢出香气，仿佛你临终的目光，改变了星辰的色彩与光线。

闪电迅速聚集，又消失，劈亮灵魂行走的一个切面。

你已经看见，另外一个自己——开放，同时凋零

而时针的旋转，保留第三种轨道

早安

谷种，赤裸裸地来临。

大雨在婴儿床上快乐地呼喊，神或者泥土涂画的太阳。

早安，苍耳。

云白得忽然远游，卷走了30克苦难风暴的预兆。

天空完全安静下来，砌造最原始的溜冰场，倒悬你繁复的影子。

——那里有一朵永恒追求的火棉花，轻轻包裹了我。

早安，追逐姐姐的叫鹅。早安，连续成线的视点。

早晨好，七色苞蕾的乌黑词根，早晨好啊，指挥山间万籁交响的仙女棒。

我们共同的眼睛，早安。

桌子上没有橡皮，早安，一无所有的百万富翁。

如今，你无法企及，我们不屑一顾的大地的财富。

斑驳

虫斑在一片叶子上显现，又隐匿，会在所有的事物上弥漫。

虽然眼睛毫无察觉。

你只盯住崭新的纺车，扶桑树是它高耸的摇杆，荒野抬起胸脯，开启了金色光线沉重的摇滚。

盘山路一刹那的裂缝，迟疑地弥合。

乔木、灌木与苔藓，都呼啸在光的碎片里，一只僵硬的手，劫持了你的抗议。

你走过瓜地，拖长阵痛的影子。酸与甜的汁液改造味蕾，脚下的八卦图，枝连着枝，蔓牵着蔓。

像此刻吐出的瓜籽，风的口腔里消失，又一粒一粒聚焦，储存在土里。

风已经在你午睡之前，呼啸而过。

日晷

总有一峰雪，析出岩石的皓白。冬天藏身轰然塌方的时间里，用透明的冰，一块睡着的水，分解地表上爬行的长队。

看，你移动日晷的手。

劳作，养家，茧挂满了老树，可是土地沉默。

你守候蚁穴的洞口，整整一个下午。

上帝一样思考，留下谜一样的微笑，善，恶，争运粮食的简单根源与结局。

春天诱人的雾里，在最后一只蚂蚁的粮仓。

你发现自己也是弱小的蚂蚁，摇晃笨重的身躯，忍受同类的践踏与嘲笑。

你双手举起，瞬间失去了重力。

灰度

岸上的联欢演出，预设的命题装饰着岁月的圆帽檐。白布悬挂云中。

落日立在海水上啼唱。

灰度是安全的看台，黑与白妥协的海域。

波浪舞动的锯齿，琴弦上往复切割，昼与夜，帆的风向。

在变形中扭曲，呻吟。

灰色鞋子，却藏匿了浪尖的鸥鸟，将它轻轻一抛，掷入远方越来越浓的雾中。

穴

听，你最后的玫瑰戒指坠落了。一扇窗推开暮年，人们从不同渡口，将抵达你孤岛的墓园。

花开到尘埃低处，才发现蝴蝶依旧梦想天空。

谁抽打命运的陀螺？也许弯腰拣拾的时候，褪去的色素，要同我们交谈。

玫瑰笃信誓言：只要木头可以取火，你经过蚂蚁的村落。

就会重新爱上这黑白人世。（B）（10）

卢静，女，1974年出生，中国作协会员，山西作协全委会委员，山西文学院签约作家。作品曾发于《诗刊》《青年文学》《山西文学》《散文选刊》等，收入《中国年度散文诗》等选本。散文集《谁谓河广》入选“晋军新方阵文丛”。曾获第7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第27届“东丽杯”全国孙犁散文奖一等奖、第5届全国人文地理大赛散文一等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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