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蚁而美如神

卿 闲

看到七堇年曾经的一段经历，她选择了一份极其平凡而底层的工作，内容与写作或文艺完全无关。在那里没有人认识她，同事们在她的姓氏前面加一个“小”字，亲切地和她打招呼，交代事情。薪水低廉，经常加班，非常疲惫。

七堇年说，这份工作对她最大的意义，也许是能时刻提醒她作为一个人，要承认自己的平凡和渺小。但是，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是顾城1993年送给中国当代诗歌的法文译者尚德兰女士两幅字画中的一幅。有人按字面意思理解为：人像蚂蚁一样渺小，但是心灵却像神一样美。也有人作了更深入的分析：生活琐事纷繁，人在其中难免卑微渺小，如同蚂蚁，觅食奔走。然而，思想、精神，或者信念，却是可以自由飞扬，因而也就美丽无限！

这两种理解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就是生而为人，哪怕渺小如蚂蚁，也要拥有一个高贵的飞翔的灵魂。

每当乘早高峰的地铁，尤其是在城里最拥挤的地铁站换乘，大批的人群涌过来，仿佛倾城出动，城里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人山人海。虽然每次都会给自己鼓劲，作好陷入人海的心理准备，可到了人挤人，被推着往前走的时刻，情绪很容易降到谷底。这时候，常想起从前乡下树林里的一个小游戏，吃馒头时故意掉些馒头屑，不一会儿，就会有蚂蚁过来搬运，馒头屑有时比蚂蚁大很多，而蚂蚁则会使出浑身解数，从不气馁。

小时候，看蚂蚁拖运食物觉得是好玩的事。而当成人之后，也不得不成为一只辛勤且不辞劳苦的蚂蚁，为衣食住行奔走，为家人撑起一片温暖的天地。蚂蚁的世界，人看到的只是表面，当它搬运一点馒头屑的时候，想着自己可以为孩子带回一顿美味，所以奋力而不气馁，那是劳作赐予的亲情之美。

朱光潜说，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愿望。人之为人，有很多更高级的美，比如心灵的富有。如一潭水，表面平静，却可以静水流深。

在拥挤的人海里，有人打游戏看无聊的视频消磨光阴，麻木自己；也有人气定神闲，沉浸在书中清新辽远的世界。曾有热心人拍过地铁里很多读书人潇洒的身影，生存艰难，读书人依旧很多。读书的好不用说谁都知道，每每看到抱着书卷的人，谁的心里不自然而然升起几分敬意？书籍通向心灵，哪怕身处的外界压力如山、喧闹凌乱，却可以在内心建一个华丽的后花园，清风明月，俯仰自在。

曾有一位诗人，在她没有成名之前，很多诗都是在地铁里完成的。忙生活，忙工作，只有在地铁里她才拥有难得的一段属于自己的时光。只要坐上地铁，即使只有可以站立的位置，即使身边有看视频打游戏聊天的乘客，她都能自动屏蔽，进入到她自己营造的美丽世界。

我相信尘世是公平的，为生存辛苦奔忙，辛酸疲累，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只要你有追求人生之美的心，总会有另一种形式补偿你。

（摘自《郑州日报》2019年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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