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西在陕北写生时和老乡在一起
□刘八一
长兄刘文西离我们西去已经五七三十五天了,按我们浙江省嵊州市的风俗,五七是个大祭的日子。应提前请上村中念佛的老妇,念上几天佛。日子到了,村中族人、远近亲眷、有较深厚交情的朋友,都会提着装着漂亮花饰的佛(纸钱)的纸袋不请自到陆续登门前来祭奠亡灵。少则七八桌,多则一二十桌,在文化礼堂摆开酒席,隆重地祭奠一番。此后便可将逝者遗像挂在墙上了。
在这个重要的祭奠日到来之时,想起我大哥生前回故乡的一些活动与往事,就会情不自禁潸然泪下:他是多么地热爱故乡,多么地爱着亲人,又多么热爱着自己的画画事业啊!
我们兄妹六个,1933年出生的刘文西排行最大,1950年出生的我排行最小。记得1955年夏我才不到六岁,大哥放假回家,带着我去长乐镇上看望年迈的外公。在离镇上还有五里路的路边,坐落着一座规模不是很大的庙宇,大哥想要带我进庙看看,一进庙门,两旁神台上四大金刚怒目圆睁,手执法器,吓得我不敢抬头观望,差点哭了起来,此时大哥急忙安慰我说:“小弟别怕!那都是些泥塑木雕之物,有什么可怕?我打给你看……”说罢便跃上神台,举手朝四大金刚的脸上假装叭叭打起耳光来,我这才止住惊恐,抬头看了看四大金刚。时至今日,此事的记忆还是如此清晰,就像不久前刚发生的事。自此,大哥的英雄形象就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我们兄妹幼年丧父,当年母亲带着我们兄妹,靠着大舅小舅,耕种着我家那几亩薄田,获得微薄的收获,艰难地维系着一大家子人的生计。我母亲是一位特别坚强,非常优秀,又颇有艺术基因的女性,她经常去几十公里外的大山里为茶农采茶,挣点钱补贴家用,又在大山里为村妇绣花、描花,深得周围四乡八村农妇们的欢迎。
1953年后大哥到杭州求学,为了节省赴杭路费,他步行近百公里,翻过会稽山脉到诸暨上火车,只花了一元钱到了杭州。回想那个时候家里太穷,大哥翻山越岭只为节省几块钱路费,其实当时到杭州的火车票才不到四块钱,如今回想起来,大哥的这种求学之路是何等的艰辛。
1956年,我大哥手头有了点钱,大概是为报刊投稿的稿费,他用这钱为母亲购置了一台蝴蝶牌缝纫机。我妈凭着一双巧手,为乡邻们缝制衣裤,赚点工钱以供一家人花销。长兄如父,我大哥真似父亲般思虑着一家人的生计。
1957年春节期间,我大哥与大嫂已确定恋爱关系了,他们俩回故乡水竹村过大年,在村中的白粉墙上画了一幅漫画。内容是我们中国人骑着中国号火箭飞上了天,而左下方戴着英、美国旗图案帽子的洋人还在为泄了气的破车打气。我大嫂在另一处墙上画了一位农妇正在喂一群猪,画下方由我大哥题写了“猪多肥多,肥多粮多”几个字。随后在改革开放初期,我大哥趁返乡探亲之机又两度为村里画壁画,都是站在脚手架上画成的大幅作品:一幅是一妇女正在播撒着种子,另一幅则是一位姑娘驾驶拖拉机奔驰在田野上……大哥不同时期的作品都突出展现时代主题,处处流露出时代的精神气息,在村民中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只可惜这些壁画因多种原因,都没有保留下来。
2010年,大哥为我们当地的绿溪小学捐款十万元,并为绿溪小学写了校名。2016年,他又为家乡水竹村新建文化礼堂捐资40万元,后来我们水竹村文化礼堂因基础设施好被评为浙江省农村五星级文化礼堂。2016年4月下旬,我大哥又率黄土画派九位画家及工作人员共二十余人来浙江嵊州市、江山市采风写生,在江山市金陵大酒店举行笔会。当时我大哥创作了一幅陕北老人的全身像,又为几位画家创作的两幅八尺山水画和花鸟画补笔与题字,时至深夜。我看大哥实在太累了,不忍心再提为水竹村文化礼堂题字的请求,而他却主动问我:“村上还有什么需要写的?”我就顺势请他题写了“水竹文化礼堂”和“美哉水竹安”,留下了这些值得纪念的墨迹。
记得大哥那次回到浙江嵊州采风,从杭州下飞机坐车到嵊州宾馆已是下午4点,他顾不上休息片刻,就带着画家们驱车几十公里到乌岩景区写生,直到天色暗了才停下画笔返回宾馆。在新昌县穿岩十九峰景区写生时,他画了一张又一张,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看不清山色他才不舍地停下画笔。此前的2015年他还回到过故乡一次,那次他为画一幅水竹村全景的速写,竟不顾自己八十多岁高龄和腿脚不便,硬是让几人搀扶着爬上了二十来米高的悬崖上,登高望远完成了这幅速写。
在我看来,大哥对画画真是太敬业、太执着、太玩命了。
大哥一生以画画为生命,他是为画画而活着,他的生命也为画画而耗尽。他走了,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在那里去画他尚未画完的黄土地的主人,去画他敬爱的人民领袖、他热爱着的祖国大好河山,去画生他养他的美丽故乡。
(附注:作者系著名画家刘文西先生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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